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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一年后白水大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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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四月江南,应该处处好风景。

先帝丧事已操办完,又择了良辰吉日登基大典,新天子名正言顺即位,天下大赦。

姬恂搬进明青宫,奢靡华贵的寝殿内放置金银玉器无数,唯有龙榻边搁着个破破烂烂的小矮柜,格格不入。

姬恂前些年行事混不吝,手段极端血腥,甚至坊间有“煞神”之称,刚刚登基时局势未稳,朝中几乎大半朝臣都觉得他谋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先帝临终前,姬恂曾说自己不看重“名正言顺”,事实上也是如此。

不服管教便不服,只要谁有能力将他从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拽下去,谁就能当皇帝。

——当然,这话被宁王旧部的老臣给强行按下来了,几乎哭天喊地求着他不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否则便撞柱而死。

姬恂只好将话憋了回去,换成了几句中规中矩的人话。

……但听说几句人话说完后,朝堂上几个年纪大不服输的老臣气晕了一片。

朝堂上鸡飞狗跳,姬恂手腕强势,几乎硬生生将那些闲话给强压下去,妄图将“勤政爱民、同朝臣和睦”的名声给打出去。

然而未果,不出半年,全天下都知道新帝有张毒嘴。

民间甚至有传言,若同敌军开战,只管将新帝往阵前一杵,一张毒嘴能喝退千军万马,我方不战而胜。

甚妙。

不过新帝雷霆手段,上位不过半年便斩了一批贪官污吏,受灾县城免税三年,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爱骂人些,倒也算忧国恤民。

入秋寒蝉鸣叫,风雨呼啸。

轰隆隆。

似乎又要下雨了。

明青宫内,姬恂一袭绣龙纹的玄衣,站在小矮柜边一如既往地给每件摆设擦拭灰尘。

殷重山匆匆而来,单膝跪在殿外:“陛下,江南有信传来。”

姬恂一怔,立刻道:“进来。”

殷重山飞快进来,行了个礼直接道:“周患前去江南办差,路过临安白家,便无意地去打探了一番。”

姬恂正在擦楚召淮不知道从哪儿摸得几块漂亮石头,长身鹤立,衣袍曳地衬得身形更为高挑颀长。

他装作不在意地继续擦拭着,随口道:“如何?白家可还有人欺负他?”

这是小半年来,姬恂第一次收到楚召淮的消息。

他还绷着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实际上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块干巾给揉碎了。

殷重山额头上不知是雨还是汗,他讷讷道:“听说……神医一直没回过白家。”

姬恂霍然回头。

轰隆。

大雨滂沱而下,惨白的雷光照亮姬恂苍白的脸。

不知是雷声还是其他,姬恂眼睛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闭,手撑着小矮柜缓了许久,紧绷着下颌,努力制住内心翻江倒海的焦躁。

“去问问……白鹤知。”

殷重山道:“属下已去问了,白院使说四月底他们回临安的途中,他便下了马车,只背着个小包袱便走了,说是要四处行医,莫要寻他。”

明明这么多月过去,按照楚召淮留下的方子姬恂身上的毒已彻底拔除,可雷光阵阵好似又将他年少时的畏惧重新翻涌到心间。

四月底便走了?

连他外祖父都没见吗?

姬恂头痛欲裂,无数声音挤在脑海。

他孤身一人,又未带银钱,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伤害怎么办?

心疾未愈,若是发病时无人在他身边照料……

楚召淮。

满脑子全部都是极其可怕的设想,每一个都在畏惧最坏的结果。

姬恂脸色难看极了,沉着脸道:“白鹤知……就没有拦他吗?”

“最开始拦了。”殷重山小心翼翼看着姬恂的脸色,道,“可神医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谁能改变?不过临走前白院使将研制好的能缓解心疾的药丸给了神医,只要每日按时服用或许能减轻发作时的症状……”

姬恂几乎本能地道:“那也不可,他一个人……”

轰——

雷声悍然劈下,姬恂浑身一颤,面容苍白地按住发痛的额头,微微踉跄了下,小矮柜上刚擦拭好的石头骨碌碌滚到地上,坚韧得滚了几圈,毫发无损。

未尽的话音戛然而止。

楚召淮没来京城之时,也始终是一个人。

哪怕病弱,但他却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有心疾,他随身携带治心疾的药,怕狼就带驱兽粉,哪怕被刺客追杀,也能用药粉嗷嗷哭着逃出生天。

不是在笼中才能被养活的漂亮金丝雀。

他比所有人都坚忍不拔。

在野外风吹雨打的漂亮石头,不该被精致的木盒装着当做摆设,唯恐磕碰到。

姬恂僵在原地许久,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终于缓缓俯下身捡起地上的石头。

他缓缓握着贴在心口,强行将急跳的心脏安抚下去。

好一会,姬恂声音沙哑地道:“知道了。”

殷重山都做好被圣上要求张贴画像去满四境寻找楚召淮的准备了,却见姬恂竟然雷声大雨点小,讶异极了。

方才看起来一副要疯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殷重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偌大寝殿,姬恂握着那块石头。

还好,临走时他将那块玉偷偷塞在楚召淮兜里,依楚召淮的性子恐怕不会随手丢掉,后来也没托白鹤知退还给他,想必是心软收下,当做念想了。

收下就好。

姬恂自欺欺人完,在雷声阵阵中苦笑出来。

起码当他真的遇到绝境时,那块玉佩可以派上用场。

***

冬去春来,江南水乡稻谷冒出青苗,结出累累青穗

茂密丛林间,蝉扯着嗓子哀嚎。

嗒嗒。

楚召淮原地蹦了蹦,将脚上泥泞的脏污蹬掉,扶了扶遮掩满脸的黑色眼纱,溜达着进了城。

城中人来人往,行走路边的百姓一个个被晒得像是翻肚皮的咸鱼,满脸是汗,都要热得吐舌头了。

酷暑天气,楚召淮体寒,除了额间沁出点汗水外,也没觉得太热,挎着小药箱慢吞吞往家赶。

今年年初他回了趟白家,看外祖父还康健,又留下自己那半年行医所赚的钱后,带着小包袱继续四处行走。

如今在燕枝县已待了两个多月,因他行医治病便宜,疑难杂症几乎算是药到病除,城中不少人都认识他。

瞧见那标志性的黑色眼纱,路边的人乐呵呵道:“白神医又出去行医了?”

楚召淮眼睛一弯:“是的。别站在太阳下,注意防暑嗷。”

“好嘞。”

白水神医脾气好,说话温软,医术又高明,除了瞧不见脸外,城中年纪小的孩子和少年都爱找他玩。

还没回到家,楚召淮就被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围着寸步难行。

“神医又去哪儿玩了呀,看你满脚的泥,鞋子都破啦。”

“神医!我想吃糖豆!”

楚召淮也不嫌烦,乐得眼睛都弯了,从小背篓里拿出来一把自己搓出来的糖豆,一一分发给他们。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塞嘴里。

“最近太热,莫要到处跑。”楚召淮摸着他们的脑袋叮嘱道,“更不要贪凉去水里玩,很容易出事的。”

孩子们拖着长音,学着楚召淮的口音说:“好嗷——!”

楚召淮:“……”

楚召淮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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