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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西园筠生(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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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西园筠生(三)

“是,”叶亭宴起身后,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站在她面前,温言道,“张司衣是溺水而死,臣去问过花房宫人,最后瞧见她是半月之前,她收拾箱笼,准备出宫,想必人便是那之后遇害的。这尸身腐坏严重,仵作验了许久只知她身上无其它瘢痕,众人讨论良久,都觉得张司衣是自尽。”

落薇蹙眉,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叶亭宴就接口道:“但是一妙龄宫人,上未开罪主子,下无银钱之忧,为何投井?内侍省一筹莫展,不敢将这样的结果递答天听,只好拖着,等陛下再指派人来查。”

内侍省谁敢将闹得轰轰烈烈的案子仓促归为自尽,查又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整日盼着有人来接烫手山芋。

落薇道:“倒是他们的作风,那么你呢?”

叶亭宴道:“臣与他们不同——内侍省遣人来寻尸体之前,或者更早,小裴大人便给了臣一样证据,是他来西园被那宫女撞见的那一日,在路边捡来的。”

落薇心头一跳,见叶亭宴自袖口处取了一块碎裂的玉石。

玉石为环状,瞧着像是个断裂的扳指,尖锐残刺上染了些陈旧血痕。

叶亭宴手掌一翻,捧上那玉石内侧给她看,还不忘提醒:“裂口锋利,娘娘当心。”

昏暗的烛光之下,落薇瞧见那玉环内侧浅浅雕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她来不及惊讶,对方清润的声音便如鬼魅一般漂浮到耳边:“娘娘细想,这样的青玉指环,曾在谁的手中见过?”

“点红盛会那一日,诸臣皆在,场面盛大,金天卫何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合规矩?西园那口井边已是多年不见人……究竟是谁,知晓皇宫内事,敢在那里抛尸?”

答案呼之欲出,能调金天卫慌忙到来、又能对上指环上鹰纹之人,只有那日被宋澜呵斥过的逯恒、逯逢膺一人。

他匆忙唤来金天卫围堵西园,已见心虚,金天卫不敢在封锁之前报于帝后,恐怕是想要在来人之前查一遍有无暴露身份的证据。

不料弄巧成拙,帝后二人一齐被惊动,反让他遭了训斥。

落薇眼珠微转,低声道:“就凭这真假不知的证据,你敢指控金天卫首领、陛下的心腹?”

“所以臣才要请娘娘来啊,”叶亭宴叹了一声,佯做忧愁道,“臣请娘娘示下,本案的凶手应不应有、应当是谁?证据?臣自取之物当然做不了证据,但只要娘娘想,何愁没有证据?”

落薇听了这话,勾着唇角冷笑一声:“本宫与逯大人无冤无仇……”

“他杀了张司衣,这还不算仇么?”叶亭宴打断道,“臣这几日都在查些旧事,当年,张司衣是得了娘娘提拔,才被调入宫中的罢?她出宫之前,还给娘娘绣了帕子送去,她在宫中日久,为何要突兀出宫?左不过是得了哪个负心人的承诺,却在临行之际被灭口——只消将人抓来,这些疑问,臣都能替娘娘问出来。”

他说着凑近了些,烛火将纤长眼

睫投在眼睑上(),一片小小的阴影。

落薇嗅到男子官袍上熏的檀香味道⑸()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她并未呵斥对方不合礼数的接近,只道:“本宫若应了,是本宫想为自己洗去声名之忧,亦愿为张司衣伸冤,那么你呢,叶大人,你想要什么?”

叶亭宴顺着那盏烛台,重新跪了下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所跪之地,恰好是她的披风铺落处:“臣想要陛下的信赖。”

他清清嗓子,笑道:“娘娘已知我叶家之事——父亲为国捐躯,长兄声名有误,二兄庸庸碌碌,被朝廷夺了爵位后,只得做低等兵士,在行伍中苟且,臣当年决意出去闯一闯,便是因一腔报国之志被淹没在幽州黄土之中,臣不甘心。”

“臣在幽州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有了方寸之功,陛下看得上眼,赏臣一口饭吃,可这口饭能吃多久呢?臣自己也说不准。”他笑着伸出手来,抚平了落薇裙摆上的褶皱,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正题,“陛下年青,皇位不过坐了三四年,朝中有宰辅,汴都有世家豪爵,地方有前朝宗室,边境……”

落薇冷冷道:“你放肆。”

叶亭宴置若罔闻,专心地摩挲着她的裙摆:“逯大人是陛下的心腹,统领金天卫并殿前司,可称得上陛下最信赖的人。可他毕竟是……先太子的旧人,陛下再信任,难道心底不会存一二分疑虑?”

他嗤笑了一声,没有抬头:“可是臣,臣不同——臣身孤、清白、不事贰主,臣想做陛下信赖之人,必要为陛下清一桩心头隐患,来做投名状。”

落薇沉吟片刻,眼睫微动。

叶亭宴寻她前来,说是有事要禀,实则是在讨巧——他欲使手段将逯恒做成自己的投名状,以获取宋澜信任,同时又查到了张司衣对她的意义,便把她请来剖白一番,若是她应了,便是一箭双雕之美事。

此人玲珑心计,滴水不漏,落薇与他一番交锋,心惊肉跳,虽细想无破绽,口中却仍要试探道:“其实叶大人若能查到真凶,本不必先禀报本宫。”

叶亭宴道:“朝野内外皆知娘娘和陛下一心同体,臣与娘娘有几分旧日交情,便想着尽力为娘娘做些事,还望娘娘不弃,低头看看臣的苦心。”

室内沉寂了片刻,叶亭宴很有耐心地等着,终于听见皇后应了一声:“逯逢膺得陛下信赖许久,你若寻不到有力证据,陛下顾念着旧情,也不会多为难,到那时,恐怕伤的就是你自己了。”

叶亭宴立刻道:“臣既然敢言,定有必胜之决心。”

落薇站起身来,一点点地将他跪在膝下的披风收了回来,叶亭宴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突然多问了一句:“逯恒是先太子旧人,想必与娘娘也有交情罢,娘娘便……丝毫不顾念么?”

旧人?

不仅是旧人,还是曾得过他信赖的旧人。

可是得过信赖的犬类,咬起主人来才会更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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