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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的地方是个青春洋溢的所在,陈藩没穿以往出门应酬时的大衣或休闲西装。他换了件雪白的帽衫卫衣,腕表是运动型的,下搭宽松款的运动裤,和一双鞋底夸张成小船形状的运动鞋。

贺春景想,他好年轻,他像个大学生。

不过这衣服看上去不太厚,十月末的天气这么冷,他不需要外套吗?

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开了暖风的豪车里,陈藩也确实不需要外套。

他此刻又像只灰老鼠了,畏首畏尾地缩在座椅上,鞋底有塑胶跑道掉下来的红渣子,袖口有掸不净的粉笔灰,但那些还不是他最脏的部分。

“贺春景。”

陈藩又叫了他一声,倾身逼近了些许,强迫贺春景抬头看向他。

与醉眼朦胧时留下的模糊印象不同,贺春景这一次真正看到了陈藩现在的样子。

这人还是喜欢把前额头发留得半长,用发泥抓一个时兴的漂亮造型。眉眼比照少年时深邃俊美许多,颧骨与两颊像削去了多情柔软的那部分骨肉,更添了硬朗和稳重,少了几分轻佻与嚣张。

万幸的是,相比当年陈玉辉那张温文尔雅的虚伪面容,成年后的陈藩脸上,更多地显现出了与母亲赵素丹相似的模样。

都说人在抬头看白日青空的时候,总忍不住会流泪。而贺春景没想到的是,一双深空般的眼睛也能让他的眼眶酸痛,视线模糊,眼角泛起难耐的烧灼感。

这些年过去,陈藩眼眸中仍闪着那股凉津津的,星子似的光。

点点星屑穿越千万光年、穿越时间长河,一下一下亮进了贺春景的眼睛。就好像在提醒他,于遥远无声处,在眼前这具身体里,仍存在着小小的,少年时的爱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久违的他。

贺春景赶快又把头低下去,垂下眼帘遮住狼狈情绪。

大脑停摆,他按捺着胸口翻涌的巨浪,攥着手边皱起的裤筒斟酌半天,挑出了一句最稀松平常的,最万能的,最不起眼的寒暄。

“……好久不见。”

陈藩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身体靠回到车门上,姿态更放松了些:“不是前天才里里外外都见过?”

从陈藩的语气里听不出太浓重的嫌弃,贺春景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可当他看到陈藩笑容里似有若无的嘲弄,贺春景的背脊再次僵硬成一块铁板:“那天……那天大家都喝多了,喝多了就会做糊涂事,想起了以前的事之类的。总之是个意外,不要再提了。”

这回陈藩的笑倏地散了。

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贺春景心道果然,陈藩对那天的事并不感到愉快。

他怕从陈藩嘴里再听到什么让自己感到刺痛的话,于是率自己先把最难听的那句说出来:“忘了它吧,你不用给我钱。”

“你以为我今天是来给那事儿付钱的?”陈藩面无表情地问。

贺春景不好作答,闭了闭眼睛:“不是吗?”

“……”

陈藩像是被激怒了,深吸了口气,自我平复。

“在你的世界里,这种事是和什么人做的?”陈藩看向他的目光压着怒火,“嫖客?”

这两个字一出口,贺春景感觉被人直接朝内脏上打了一拳。

“那……”他哑着嗓子问,“那你……都和什么人做呢?”

这回轮到陈藩说不出话了。

有好一段时间,二人只能听到车在空调细微的噪声。

贺春景其实也没想真的问出个答案,于是转开话题:“你也看到了,刚才的存一,贺存一,他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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