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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早都习惯了家里只有两个人。爸,就你,跟我,咱们俩人过一辈子,不行吗?”贺存一闷声道。

这话说得忒不像话,贺春景没法再往下听,匆忙拿出长辈的架子压他:“胡说八道,小屁孩子懂什么,我能不娶老婆,你还能不娶老婆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贺存一比他高了半个头,看过来的视线颇具压迫感。

贺春景微微扬着脸看贺存一,恍然发现这孩子确实长大了,长到了一个……或许他不得不离开的阶段。

这点小表情唬不住当爹的人,贺春景抬手,四两拨千斤地弹了他个脑瓜崩儿:“少废话,少壮不努力,天天想那没边的事。赶紧回屋给我做作业去,回头数学不及格你们老师又得到我办公室里嚎,我嫌丢人。”

贺存一哦了一声,捂着脑门垂头丧气进屋了。

贺春景把小孩留在家,自己奔公交站刷卡上车,半小时后发现自己衣服算是白熨,挤完公交又是一身的褶子。

他赶紧在附近站点下来,叫了辆专车,抻平了衣褶假模假势充大款。

专车司机开着个洗得发亮的大奔来接他,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瞧着倒比乘客还要优雅体面。贺春景坐在车厢里苦笑,感觉自己滑稽极了。

他本以为“私人会所”应该和澳门赌场、星级酒店一样,是个纸醉金迷的华丽欧式建筑。毕竟在普世人的认知里,“高级”与“豪华”总是离不开罗马柱与拱形顶,最好还有散养的孔雀在七层高的室外喷泉里饮水。

然而在他走进栖舍之后,才彻底明白了原来“奢侈”二字还有另外一种写法。

大堂进门是挑高三层楼的巨大穹顶,透光度极强的花瓣状玻璃轻轻覆盖在钢架上,赤红色夕阳光线打进来,整个大堂像一间巨大的温室花房。

想必这也是栖舍主打的经营理念,意为每一位客人都是在外饱经风霜的疲惫植株,带着他们干枯脆裂的根茎、翻卷残破的枝叶来此栖息,等待一场精心的照料与滋养。

对园艺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想要得到一丛郁郁葱葱、按时按季开花结果的健康植物,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人力物力、时间与金钱的成本。

然而栖舍的主理人并不在乎所谓成本。

青绿色藤蔓沿着侧边支撑柱与墙体向下蔓延,似乎是要将“温室”的思路贯彻到底。穹顶之下树木花草种类多如繁星,叫得上名字与叫不上名字的各色绿植均被精心设计过造型,自然得仿佛它们生来就该点缀在这水泥钢筋建筑里,又好像整栋楼体也是从土壤中生根发芽,一点点生长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贺春景对着几株只在植物园里见过的蕨类咂舌,走在石板路上愈发小心翼翼,生怕把脚边哪根比自己还值钱的枝条给扯坏。

服务生将他接引到了前台,和他确认了预订人的信息,又将他带去了更衣室。

贺春景抱着一叠宽松轻便的休闲服看了看:“怎么还要换衣服啊?”

服务员笑容不减,语气殷切:“先生,目前我们所处的还只是栖舍的大堂,汤泉理疗、按摩娱乐、自助餐饮等等项目都设在内部,考虑到您的个人体验,建议是更换衣物后入内的。”

贺春景没话说,亏他还特地挑了衣柜里最体面的一套衣裳,敢情根本用不上。

也幸好王娜他们没给贺春景身上加装什么设备,要不然这衣服一换,监听器放得再隐蔽都是白搭。贺春景展开衣物的手顿了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方的防范手段。

休闲服是偏暖黄的香槟色,款式有点奇特,穿上之后像好莱坞电影里的功夫大师。

贺春景换好衣裳从男宾出来,才真正进入到栖舍内部,随即就被扑面而来的synthwave味道击中心脏。

他感觉自己只在上世纪末的美国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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