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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风三言两句对她说了中午他和许远撞见的事情,并提出她可以找工地负责人或者警察或者马小丹的学校老师,看谁能管管哑巴。

小丹妈妈扎着两只手听他说话,手上挂着肥皂沫,十根手指头像十个又红又粗的胡萝卜,她脸本来就异常蜡黄,听着听着还突然开始皱缩,活像一块正倍速腌制的腊肉。

郁风讲完,屋里静了一瞬,没人接话。

突然,女人抬起胡萝卜手“啪”一声拍掉郁风递来的书,接着拿起水池旁的笤帚,两步冲到一个摆着桌子的角落里,拉出一个瘦小的人来,开始挥手暴打。

许远他们这才发现,马小丹居然一直缩在那个桌子后面,屋里太昏暗,他们进来都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

笤帚啪啪响着劈头盖脸砸到身上,马小丹立马尖声大哭起来,女人打女儿时十分沉默,挥手落下挥手落下,从她同步俯仰的身体来看,应该是用尽全力,姿势很奇异,像一截木桩子在锄地。

打了一阵,女人丢开女儿,冲过来指着郁风的鼻子大骂:“小流氓!你妈了个婊1子的,只晓得屙你出来不晓得教你,嘴巴不干不净,小小年纪不学好,上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到我屋头来喷粪,你读书,你读个鸡儿屎的书!读到粪坑里去了!你跟我们孤儿寡母耍流氓,你不是人!”

马小丹还在后面嚎啕大哭。

郁风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感觉揍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是,解释更不是。许远在乡下见惯了泼妇,他奶奶就是个修炼了六七十年的资深泼妇,撒起泼来比孙悟空大闹天宫还精彩,声势滔天花样百出,许远家屋门前常常围了一群村民围观,人人脸上都带着似乎是赞赏的笑容。

许远双手揣兜等着看女人在地上翻跟斗,然而她久久不歪倒在地,嘴里骂的也是陈词滥调,没有他奶奶的那些排比押韵和比喻,许远听得没什么意思,打了个饱困的呵欠,转身出门,临走踢了一脚这家的木门。

郁风听见木门“哐啷”一声响,转头一看,许远竟然走了,郁风看了看马小丹,她妈妈在听见这件事时一心只想着否认,否认一切她们不能应付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她们的本能。他本想捡起《俯拾即是》按照许远最开始的想法打110报警电话,但女人完全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让他心里怒意横生,甚至在心里想:果然啊,成为寡妇、女儿被流氓欺负,果然都是原因的,有些人就是天生贱命。活该。老子他妈的不管了。马小丹以后是怀孕还是被卖,都跟他没关系。

郁风越发觉得这屋子像阴沟里的老鼠洞,不是人呆的地方,他阴沉着脸转身离开了104。

走出筒子楼,被雨后清冷的江风一吹,郁风感觉胸口的浊气被吹散了一些,他左右望了下。接着决定去运输公司找最近的报纸和杂志,去茶馆坐会儿打发时间。

还没放春节假,不过国企到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上班了,下午三四点,公司里一片安静,郁风顺走廊往里走,大多数房间都关着门,有一间开着的,里面坐着三个打毛线的女人,其中一个抬头看见郁风。

“小风,找郁师傅?”

“阿姨,我来拿报纸。”

“哦,去吧,郁师傅也在办公室。”

“嗯。”

综合科办公室在最里面,门关着,里面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郁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

办公桌旁围了几个男人打长牌,屋里的烟味差点把郁风顶出门去。几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郁兆伟满脸恶气地嘟囔了一句“瓜批娃儿”,喝了一口焦褐的浓茶,仍旧全情投入地打牌。

郁风拿了书报就走。

郁兆伟在里面又骂了一句:“批娃儿人都不晓得喊,书读憨求了,读书,读你妈的书。”

他的兄弟伙卓扬清劝慰他:“诶!你们小风够乖了,以后出息了你少不得沾他的光。”

“嘁,老子要沾他光?!他有个锤子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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