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32 崽种(2 / 2)
“那年轻人,太邪气了。不夸张地说,我那天差点被他的眼神吓尿。”
——口供笔录,摘自安康牙科诊所王xx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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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子濯的确有一天牙痛。
那时,荼罗才刚变成紫头发不久。
他连饭都吃不下,捂着牙根那边的脸,想出门买止痛药。
荼罗说:“我帮你去买。”
司子濯就给了它钱,还写写画画弄了张地图给它,避免找错药房。
荼罗很快就拎着药回来了。他吞下,还是痛。白净的脸,眉头整个都皱了起来。
从人类身上黯淡的能量状态,荼罗能分辨出他现在很难受。
“很痛吗?”它问。
司子濯说不出话,就白着脸点了点头。
“我看看。”荼罗帮他检查。他“啊”地张开嘴,面对曼陀罗毫无防备地展现了口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荼罗的手指变成花枝,有的纤细,有的粗壮,仔细探索、翻看着人类的牙龈。
最终确定是一颗龋齿在作怪。且龋齿长出太尖,磨到了顶端的牙龈肉。
荼罗便用变硬的花枝,一下一下帮他打磨那颗尖尖牙齿。
它抚过的地方,龋齿从中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长出了一朵紫色小花,绽放。
因它翻搅着唇舌津液,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司子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去医院看了。
一家名叫安康牙科的诊所。
在荼罗的视线下,牙医给司子濯动手术期间,全程战战兢兢。
最后花了比平常快两倍的速度解决完那颗龋齿,牙医再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裤子和后背都已经湿了。
被那个紫发年轻人硬生生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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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到了六月,高考。
毕业季。
胥正豪暗恋的那个女孩就要即将从高中毕业了。
听他说,她还是去考了他们一起约定的那所大学。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他知道她也许还在等待着他,可是他们却不可能再见面了。
那天,胥正豪穿上西装(虽然是店里的标配工作服),打上领带,给女孩送去了他亲手包扎的一束小雏菊。他特意选了最新鲜的花材,喷上保湿水,看起来黄嫩得娇艳欲滴。这次他也没有再写贺卡,把花放到她窗台上便离开了。
尽管荼罗曾说,他每年都可以送女孩一束花,作为员工福利。胥正豪却不打算再送了。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能共同陪着走一段路足矣。他不想再打扰孟秋柳的生活。可能她也不想被打扰吧。
就像他第一次在贺卡上写的那样,她未来值得比他更好的人。
这天没有下雨,反而艳阳高照,似乎与胥正豪悲伤的心情不符。
鬼是不能在烈日下出门的。要不是荼罗给他施了法术,也许他半路就燃烧成了一坨灰烬。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胥正豪重新打起精神,从后院游荡进花店。
“过来。”正在院子里除草翻土的荼罗停下动作,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荼哥?”胥正豪飘过去。
荼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胥正豪仔细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张手绘的机票。飞行目的地是他一直很想去的希腊,爱琴海。
荼罗说:“这是老板给你弄的。以后,你每年的员工福利是一次国外游。”
捏着薄薄的机票,胥正豪傻傻地笑了起来。
“谢谢荼哥,谢谢司老板,祝你们早生贵子,呸呸,百年好合!”他看起来满脸写着高兴。
荼罗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铲土。
它估计过预产期,大概这几天司子濯就要生了。
得在崽种子们生出来前,将这批土地给收拾好。
……
论一个父亲的自我修养。
高贵、美丽的紫色曼陀罗自出生起十花不沾阳春水,现在却要下地为崽种们干农活。
……
第一次生崽种,司子濯紧张、忐忑又担心。
考虑到一点,他是男人,身体构造没有子宫卵巢等器官。种子们,不会像排泄一样排出来吧?!那样他真的有点接受不能。也许某天一不小心,他们的孩子就会被冲水马桶冲走了。
他之前问过荼罗,自己会从什么身体部位把种子生下来。
荼罗指了下他肚子中间的圆点,说:“这里。”
司子濯低头一看是肚脐眼,顿时松了口气。
荼罗说,曼陀罗花花种的生命力很强。不用担心,等它们成熟后会自己从他肚子里掉出来的。
司子濯便点了点头。
它没说出口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司子濯现在就已经是一朵花了。
他的身体像雌花一样,在无形之中发生变化。他的内脏器官,也就相同于花朵中的生.殖.器官,他的肚子,就是孕育胚芽的子房。
只是他只有雌蕊。需要与荼罗的雄蕊接触在一起,花粉传授,才能产种。
又等了一周。司子濯每天吃好喝好,水吨吨地喝,不忘晒太阳给种子们补充光合作用,时刻盯着自己的肚子,给肚脐眼按摩、消毒。荼罗说他应该就这几天会生了,可是还没生。
“是它们不想出来吗?”司子濯有些困惑。
荼罗研究了他的身体半天,也不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生崽种。新手爸爸,没有经验。
人类生孩子遇到问题还可以去问前人,可他们这样人与花的结合,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又过了几天,司子濯吃过午饭坐在院子里逗弄向日葵消食时,忽然感到小腹一阵疼痛。
“荼罗……”他以为是自己快生了,忙叫来荼罗让它扶自己到一楼床上。
可是等待了半天,肚脐眼依旧毫无动静。
司子濯,荼罗,和他的肚脐眼大眼瞪小眼,都能看到有尖尖的小粒状物隔着他的肚皮鼓出来了,可是种子依旧没有被排出来。
最后,他们不得不确信,司子濯遇到了难产。
要不然,就只能冒险一试,让医生动手术取出来了。
种子也会难产?被推着送进医院的时候,司子濯躺在救护车里望着车顶板,神色恍惚。
荼罗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疼吗?”它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司子濯看到它这副模样,反倒笑了起来。“没关系,不疼。”
其实是有一点。但是这点疼痛,司子濯觉得自己能忍。
他不想让荼罗一直担心。
当然跟医生肯定不能说他是生崽种难产了。
司子濯直接被送去了急诊。科技拍片也没有检查出他肚子里的异常,医生只以为他是误吞服了什么东西,消化不良导致肠胃溃疡,打算先给他做紧急手术将异物取出来。
因为尚且有自我意识,手术同意协议书是司子濯自己签的。
医生说这个手术风险很小,让他不用担心。
荼罗摸了下他的额头,说:“你身体好烫。”
“还好吧,可能是紧张。”司子濯苦笑了一下,小声道:“毕竟是我第一次生孩子。”
荼罗深深地看着他,道:“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
它可以用从卡牌那里获得的超能力缓解他的疼痛。
司子濯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眼头顶的牌子,明明是消化科。可是莫名却让他有种身处妇产科的感觉。
随后,司子濯直接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荼罗被护士挡在了门外。但这扇门对它而言就是摆设,它依旧能用灵媒洞察司子濯在里面的一举一动。
只要医生一个失误,它就会立刻冲进去把他带走。
躺在病床上的司子濯打了麻药,已经开始放松了。
他想等下眼一闭,一睁,就能看到种子宝宝们,甚至很期待开心。
门外的曼陀罗不知为何比司子濯还紧张。
它一会坐在椅子上,一会又起来不断地走动。
惹得旁边的人看了它一眼,嘀咕:“不就是动个肠胃小手术,至于嘛。又不是生孩子。”
病房内。
巧的是,这次给司子濯动手术的医生,就是他上次问诊遇到的那个。
男医生一看他的病例和片子,又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诧异道:“你好几个月前就来过吧?能忍到现在才动手术,也是神人了。”
司子濯尴尬地笑了笑,只是笑起来时扯动麻药神经,没什么知觉。
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但是在手术期间,司子濯朦朦胧胧有听到医生在说:“哎,这名患者早动手术不就好了?这异物卡在肚子里好几个月了居然也没造成肠胃堵塞,也是厉害……”
男医生用镊子夹起一堆黑乎乎的粒状物,打量片刻,“这是什么?”
旁边护士道:“感觉是种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
男医生摇了摇头,把这堆夹子放进盘子里,准备一会倒掉。
然后便要开始缝合了。
听到沙沙东西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司子濯模糊地睁开眼,吃力道:“医生…麻烦你,不要把种子倒掉。留着我有用。”
“行行行,患者你不要起来啊!会牵动伤口的。”男医生赶忙又扶着他坐下。
手术室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他们见过把金子、手表等值钱物品吞下索要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要种子的。
……
荼罗也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等到它一颗花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时,司子濯终于醒了。
他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傻乎乎地朝它笑,手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包装在医用塑料袋里的种子给它看:“荼罗,你看,这是我们的宝宝。”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从看见它们的第一刻起,司子濯就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
种子一粒粒黑乎乎的,呈砂砾状。他曾见过荼罗的种子,因此也确认,它们的品种都是曼陀罗。
只是,不知道人类和曼陀罗的结合,最后会生长出怎样的植株?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种子栽下了。
“嗯,你辛苦了。”荼罗俯身,抚了抚他额上汗湿的碎发。
看着毫发无损的他,它感到自己的花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只是从曾经的硬邦邦,到现在软得一塌糊涂。
病房是多人间。旁边的病人家属闻言不禁向他们投来看神经病般的目光。
哪有人把种子当成宝宝的?隔壁应该去精神科。
像做特务一样,司子濯紧张地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要快点种子栽到土里?它们会不会死?”
“不会死,等你出院先,不急。”荼罗接过那包种子,粗略数了一下,发现有一十七颗。它皱起眉,这比自己想象中多多了。
司子濯显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花店院子里好像种不下。”
荼罗说:“那就种盆里。”
“那等以后它们长大了怎么办?”而且考虑到曼陀罗的毒性,不适合大批量在城市里种植。司子濯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在乡下买一块土地吧,专门用来种崽种们。”
“这些以后再说。”荼罗沉声道,“你先休息。”
它倒了一杯温水,又给司子濯掖了掖被角。
在司子濯住院期间,它一刻不离地守候、陪伴,照顾着他。
隔壁病床的人看了都艳羡不已。
夜里,看到它暗紫色的眼眸,司子濯道:“你也睡一会吧,上来跟我一起睡。”
荼罗摇头。它怕压到他的伤口。
它拍着人类肩膀,哄他入睡。很莫名的,一颗花心揪成了一团。
花生第一次,荼罗品尝到了一种心口疼痛的滋味。
看到他疲惫的睡颜,荼罗暗下决心,等回去以后,它就要亲自用剪刀将自己的雄花蕊剪短。
它不想再让司子濯生种子了。
当一株曼陀罗的爱欲战胜了生物繁衍的本能……它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变得不同。
邪恶之花拥有了人性,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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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司子濯和荼罗便着手开始准备栽种了。
相比荼罗,司子濯显然更有处理种子的经验。
他先将栽种们放入水盒暗室泡发,等它们一一发芽后,才转移到盆栽土壤中,定期浇水,晒太阳。
“种花,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他教导荼罗。
“嗯。”
荼罗再清楚不过,曾经的人类对它多有耐心。
一开始它这颗种子有缺陷,很久都无法发芽。司子濯却始终耐心等候,细心地呵护,最终,等来了它冒芽。
一人一花在这些繁琐的养育时光,一晃来到了九月。
满院子的紫色曼陀罗,郁郁葱葱。由于花香会影响到客人,司子濯还暂时闭店了一段时间,专心饲养崽种们。
司小夏中途过来一次也很惊讶,“你怎么种了这么多曼陀罗?”
司子濯指了下院子角落那株最大的紫花,道:“这些,都是荼罗的孩子。”
司小夏:“你的花熬了快两年才结种,也是不容易啊。”
司子濯就笑笑。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的配合功劳。
因为一十七盆太多了,取不同的名字会记不清。最后,荼罗和司子濯放弃挣扎,直接给它们取名数字“1~27”。“还是数字最好记。”荼罗说。
等紫色曼陀罗们长得更大一些,城市就容纳不下它们了。
荼罗亲自开了一辆大皮卡,和司子濯一起将它们运送到南城乡下。
南城气候全年温暖湿热,很适合曼陀罗这个品种生存。
司子濯在那里买了一处山间农院,附赠一片宽阔农田。
曼陀罗崽崽们在那里可以自由生长。
事先司子濯已经请人将房子、农田都重新打理过,但是栽种曼陀罗花这个步骤,还是要由他和荼罗亲自来放心。
忙活了一天,司子濯和荼罗才将27株曼陀罗花栽种进土壤里。
因为每株花都长得差不多。怕分辨不清,他和荼罗还给每株花都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它的名字数字。
从小一、小一、小三……到第小一十七。
夕阳西下。
金色阳光洒在田园中,一人一花望着这片在暮色中流动的紫色花海,彼此相视而笑。就连荼罗,心中都有种很奇异喜悦的感觉。
这些,是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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