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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捻起那看起来很好很饱满的泛红麦种,心下不禁一沉。
他几乎是马上就转身,连裴玄素都没跟了,“把柯英他弟叫过来!再废话,鹰扬府就该完了!”
柯英的弟弟柯环是鹰扬府的年轻将领,死活闭口当哑巴,但最终还是被蒋无涯在后半夜把蚌壳般的嘴巴弄开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恫吓带厉喝威逼,好不容易,终于私下把他知道的一些始末给撬开了。
蒋无涯原来并不想这么做,他是神策卫指挥使,统领东都亲军中最强劲的一支,兼还缉拿、稽查之责,权力很重,位置又要害,他绝对不能和地方军过从甚密。
但现在要紧关头,他也顾不上了。
“娘的,这裴玄素绝对是往陆通船行去了的!”
深秋寒夜,大家折腾出一后脊的热汗,一扬门帘出了该处民房,一得那边讯,蒋无涯脸色当场就变了。
裴玄素想到的,他也一转即通。
天知道那账本有什么,但不必猜,绝对事无钜细从上到下涉及甚广。
甚至为了推卸责任,船行这边可能还会记得偏颇一些。
蒋无涯骂了一句,当即也顾不上了,直接转身回去了军服卸了,套上一身早备着的黑色棉布劲装,把脸蒙上。
被逼得,一行人都不得不亲身上阵了!
……
风吹雪沫,策马狂奔!
隆冬黎明前的夜是最寒冷的,江风呼啸铺面狂冲,浑身血液这一刻仿佛在脉管中沸腾奔涌一般。
裴玄素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
情绪翻涌,难以言喻。
他昨夜接到了裴明恭的来信,哥哥天真热情,杂七杂八,嘀嘀咕咕说了很多,不乏稚气关怀,只是平时还好,但在这种压力沉坠坠的时刻,给他负担和压力非常之大。
他很难不去想万一他死了,他哥哥要怎么办?
那种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幸好马上又收到了沈星的来信。
沈星小楷清隽温柔,有她特有的那种涓涓流水的柔和感,她的来信不少,主要是说铜铁案的进展,但末尾浅浅添上一句,下雪了,让他注意添衣;新的裘衣送来了,她让人捎过去了;听说你很忙,但注意吃饭啊;如果可以,多睡多休息一会。
不多的,就这么浅浅的添上一句,他可以想像到她在灯下认认真真写信,说完正经事情之后,添上了她的关怀。
她总是这样的柔软。
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袒露出来了,真是个笨蛋。
长达几个月时间的刑囚之灾,给裴玄素烙上的是一个深深的烙印,永不磨灭。几乎覆盖了前头二十年人生。母亲为了救他被凌辱致死,父亲剥皮楦草,他是被拖着进入蚕房的,自己站不起来,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生命最晦暗的一段时光,难以用言语来表述,活着就是折磨,漫长,煎熬得死去活来。
在那种绝望的时光里,有个人鼓起勇气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拉住他的手。
那段过去太过惨痛深刻,以至于裴玄素对前头二十年的回忆几乎都停留在那一段混乱的血腥里。
时光能够弄明白很多东西,裴玄素和她分开了一段时日,只是时间越久,他的心就越是舍不得,一想到她将会离他而去,他就像被人挖空了一半心脏似的。
失去了自若的一半,空荡荡的,越去掏越去执着,那种被挖空的感觉就越难以忍受,让人有种疯狂的冲动。
偏偏,这段时间他在不管是曹州还是瀛州查的线索,每每有重大线索和转折,不是黄昏就是夜晚。
仿佛昭示着他这个人,永远停留在黑暗。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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