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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坊间传闻,异苔同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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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讶的反倒是,在于这前后改变之大,令他瞠目结舌。

这等一夜开慧之事,他都忍不住怀疑是否真有所谓先帝显灵了。

申时行端着碗,一时没有动作。

见余有丁说完了,王锡爵才有些惊异道:「如你这般说来,岂不真是焕然一新?」

「也难怪坊间盛传,是先帝显灵为皇太子开慧。」

申时行沉默了片刻,终于是按捺不住。

四下看了看,见近处无人,凑近低声道:「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了。」

「我听闻高阁老,颇得皇太子孺慕,昨天日讲后,皇太子练完字,还特意赠了一副『顾命辅政,腹心股肱,为孤师保,肝胆相照』的字帖。」

言外之意,皇太子的名声,会不会是高仪有意吹捧起来的,好彰显自己教育得力,既为内阁站台,也为自己在内阁壮势。

申时行是听了些风声的,最近内阁动作极多,尤其是跟司礼监斗得厉害。

余有丁摇摇头,没多做解释,他知道,朝臣但凡不亲眼见到,恐怕都难相信,这位皇太子如今的风姿气度。

即便是他亲眼看着皇太子转性,都还没回过神,别说外人了。

倒是王锡爵突然开口道:「汝默是不了解高阁老。」

「高阁老是我弟王鼎爵的座师,昨日我见我弟时,他与我说起过这事。」

「他说,高阁老这些时日,已是多有致仕之意。」

「那副字帖,便是两宫与皇太子极力挽留他才写下的,几令他老泪纵横。」

申时行连忙告罪一声,若有所思。

余有丁适时插话道:「往日早朝咱们无缘列席,今日劝进,岂不是正好远远观之?」

这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王申二人当即会意,连连称是,略过了此事。

一番谈论,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早食。

三人一同往皇城而去。

王锡爵又提起一事:「我昨日还听闻,内阁在议新的官吏考察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的官员绩效,是有考核的,京官每六年「京察」一次,地方官每三年一次「大计」。

但往往是上官说你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好也不好。

没个具体的具体的考察标准,已经逐渐流于形式。

而这次内阁议的,就是这个具体的考察标准。

从先帝登基以后,吏治改革的声音,就逐渐甚嚣尘上。

屡屡有人上书,要求整顿吏治。

无论是内阁朝臣,还是言官,乃至地方,都纷纷奏请此事。

其中有赵贞吉的《三几九弊三势疏》,张居正的《陈六事疏》,甚至连王崇古都奏请过此事。

而此后高拱执掌吏部后,更是将此事推向了巅峰。

仅仅是去年一年,就处置了外地赴任虚报日期领空饷之事;纠劾了宗人府任命派往云丶贵丶两广等地的官员无能;整顿太仆寺丶苑马寺丶盐运司三司「奸贪苟且」之事;勒令了公差必须依照规定的期限回京,以至于法办逾期者数十人;定制升迁任期必须到任后才可计算,又藉此法办虚报者数十人等。

如此大大小小数十次贪腐案由,陈年积弊,在朝野内外掀起了极大的风潮。

但这些,一直以来都是以吏部上疏,皇帝批阅的形式进行的。

同样没有一个具体的准则,「百官无事可依」。

而今的廷议,就是准备在京察与大计的基础上,施行新的成文明法以革新吏治。

具体而言,就是,如何算合格,如何不合格,如何作为可以升迁。

这,就是如今新政的重点。

申时行官阶最高,消息最为灵通,他点了点头:「内阁早就吹风了,初四廷上就在议这事,昨天也议了一整天。」

王锡爵好奇道:「怎麽没个结果?是有阻力?」

余有丁插话道:「没阻力才是怪事了,以前不撞钟的和尚也有香火,现在住持让和尚撞钟,还要监察香火钱,和尚都说,要是这样,还不如还俗了。」

申时行突然冷不丁接了一句:「和尚鼓噪也就罢了,佛祖也不情不愿,阿难迦叶学着念歪经。」

王锡爵一愣,当即醒悟过来,这是说两宫也迟迟不肯表态,司礼监揣摩上意,在廷议上搅合。

他也是人精,想了想就明白两宫为何不肯表态——无他,得罪人啊。

先帝才刚驾崩,就要得罪百官,要是弄出乱子怎麽办?

要是和尚们纠集起来闹大了,住持能拍拍屁股致仕,三位佛祖怎麽办?未来佛才十岁呢。

想明白这一层,王锡爵反而更奇怪了。

他能看到,没理由内阁看不到才对。

王锡爵斟酌道:「内阁为何不想得周全些再报与两宫?」

新旧交替,宜静不宜动,怎麽不再等等?

朝局稳定下来,推行新法也会更顺遂。

余有丁感慨道:「谁知道,咱们官阶没走到那一步,看不到那一层的局势。」

王锡爵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这样也好,这吏治早一日整顿,大明朝多一分喘息之机。」

申时行跟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又回想着昨日座师吕调阳跟他说的话。

张阁老向元辅商议,说考成法考察百官,虽可以整顿吏治,却有伤圣德,还难免「收权于内阁」,待皇太子年齿渐长,未必会应允。

以此说服了元辅,在廷议上推行此事。

申时行并不赞同这样激烈行事,甚至觉得考成法也太过严苛,须知人心如水,非行法家严厉可以令行禁止的。

此事分明当徐徐图之,跬步而千里才能水到渠成,激烈行事如猛药,反噬之大,思之可畏。

只是……

他的座师吕调阳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现有激烈行事者,才有他们这些后辈缓缓图之的空间。

申时行沉思至今,愈发五味杂陈。

「汝默快些,别误了劝进。」余有丁唤了他一声。

申时行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心中却不免想到,皇太子朱翊钧这位后辈,在不在座师说的范畴中?

注1:洪武二十六年定凡大祀丶庆成丶正旦丶冬至丶圣节及颁诏丶开读丶进表丶传制,俱用梁冠,赤罗衣,白纱中单,青饰领缘,赤罗裳,青缘,赤罗蔽膝,大带赤丶白二色绢,革带,佩绶,白袜黑履。——《明史·志·卷四十三·舆服》

注2:五品,三梁,革带银,鈒花,佩药玉,绶用黄丶绿丶赤丶紫织成盘雕花锦,下结青丝网,银镀金绶环二。——《大明会典》

注3:高拱的吏治改革整顿贪腐史料较多,不一一例举,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一下。不过说高拱是新政的首倡和急先锋,是一点没错的。最初的高拱跟张居正,就是因为志同道合,才走到了一起——当然,手段确实不太有水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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