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浩荡海天秋(2 / 2)
还有河南彰德府赵藩丶怀庆府郑藩丶汝宁府崇藩丶均州府徽藩丶山东德州德藩和湖广长沙府吉藩,被除国废藩。其馀诸藩宗室被召集在京,人人过关,严加审查。
此两番手段下来,想必此后地方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阻碍清丈田地,只需谨防其它小伎俩即可。
但高新郑不能坐享其成,不用承担责任啊。到底是他在为西苑先登选锋,还是西苑在为他劈荆斩棘?」
曾省吾一拍桌子,大声赞叹道:「水濂公说得好!只有臣为君驱使,甘为先锋,那有臣逼君为前驱,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学生一定在弹劾奏章里把这个意思说透!狠狠挫一挫高新郑的锐气!」
张居正拱了拱手:「有劳三省了。」
曾省吾跃跃欲试,急着回都察院摇人一起写奏章,又见潘晟有私下话跟张居正说,便起身告辞。
阁房里只剩下张居正和潘晟两人。
潘晟身子向张居正方向微倾,轻声道:「叔大,京中有不少孟浪学子大喊,现在是中国千年之大变局。老夫觉得没有那麽玄乎,但时逢大争之世却不假。
大争之世,必须要去争。叔大,你蛰伏这麽几年,也该出来争一争。」
张居正目光炯炯,静静地听潘晟继续往下说。
「内阁中,叔大的对手只有高新郑。」
张居正笑了,「水濂公何出此言?」
潘晟呵呵一笑。
「叔大考究老夫。陈逸甫(陈以勤)还算是位能臣,但是与你们一比,就显得十分平庸。他啊,早晚要出阁,致仕回乡。
李子实(李春芳)与前首辅徐公关系密切,状元公出身,民籍扬州府兴化县,祖籍应天府句容县。
以前遵从徐公号令的江南一党,现在大多数唯李公是从。
只不过殿下对江南一党素无好感,殿下在东南的柱石是新学一党,是另外一群人。
李子实只是推陈出新的过渡而已,早晚会被赵大洲取代。
叔大,你的对手是谁,不言而喻。」
潘晟说得有些口乾,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温茶,润了润喉咙,继续往下说。
「嘉靖二十八年,叔大上《论时政疏》,言及宗室丶人才丶吏治丶武备与财税五大弊政。这些年,你虽然身在翰林院等清贵之地,却十分清楚大明实情积弊。
前些年你还是清流时,常常与人激辨。
当时老夫也好做王霸之辨。叔大毫不客气地批评我等『不知王霸之辩丶义利之间在心不在迹』的道理,误认为『仁义之为王,富强之为霸』,一再强调富强即为仁义,同为王道。
富强在于富国强兵,在于整饬吏治丶关键解决财用大匮。在此前五弊政的基础上,叔大还提出了省议论丶振纪纲丶重诏令丶核名实丶固邦本丶饬武备六项新政大略。
老夫也接受了叔大的治国理念,成为志同道合之人。」
潘晟说得有些激动,「高新郑也大行新政,大言『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皆利。』他的新政也是宁边备丶选人才丶清吏治丶厘财税。
说的一套套,不比张叔大你的差。
听其言,观其行。
他的新政做过几回实事?
盐政,高新郑大张旗鼓,门生二十四天罡出京入淮,结果闹得灰头灰脸的回来。
还是殿下派海公为首,王子荐为辅,一番整饬,然后庞少南善后。最后得以天下盐政大善,盐税齐全,国库税银为之一宽。
盐政如此,清丈田地也是如此,遇到艰难就袖手躲到一边,让殿下冲锋陷阵,可有半分人臣之德?
与其让高大胡子以新政沽名钓誉,不如叔大你乾脆把他踢出阁去,接过新政大旗,带着大家,脚踏实地,革新除弊,中兴大明!」
张居正经过几年沉淀,在内阁里默默观察老师徐阶丶以及其他阁老和尚书们的斗争手段,成长得非常快。
现在的他不再是很容易一惊一乍的愤青,是位成熟稳重丶心思缜密的阁老。
潘晟的话说得很中听,也非常合他心意,但张居正只是不停地点头,没有显得有多激动。
在收到冯保以含蓄手段传来的信息后,张居正心里明白,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第一鸣就是踢高拱出阁,接过新政主导权。
身为朱翊钧的老师和近臣,张居正很清楚隆庆年间的新政,只是嘉靖末年的延续,以聚财源丶收兵权丶平外患为主,同时进行一定规模的摸索性改革。
调查实情,试探阻碍,为下一步深入全面的新政改革做准备。
太子殿下年少,但做事非常慎重稳健。
他收拢兵权丶拓聚财源后,有的是时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可以跟旧势力慢慢磨,打持久战。
冯保突然悄悄告诉他,隆庆帝身体大坏,估计坚持不了多久,那自己就要暗中加快步伐,至少要做好充分准备,以便在大变之时,一击成事。
「叔大谢过水濂公以及诸位贤达的支持。张某现在的心里,只有阳明先生的一首诗。」
「哪首诗?」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潘晟若有所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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