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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天阙遇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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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天阙遇难

吉央生活的村庄和金珠村一样,被番地佛序困在了几百年前的历史之中。

这里没有泛滥的光影和喧闹的人潮,随处可见的不过是一间间低矮破烂的传统番房。

青黑色调的村庄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只有矗立在村子中央的那间红墙金瓦的庙宇。

或许是因为这里靠近那曲城的缘故,村子里的番民们都知道万万不能招惹那些穿着怪异的明人。

所以李钧和张嗣源的出现并没有遭到这里番民们的敌视,但暗中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敬而远之,还是让他们选择在村外驻足。

三碗茶汤,三团糌粑。

吉央看着蹲在地上吃的香甜的三个男人,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躲在吉央的身后,壮着胆子探出头张望,好奇的目光扫过李钧和张嗣源,最后落在裹着一身黑袍的马王爷身上。

马王爷魁伟的体型,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一点红光从兜帽的黑暗中缓缓亮起,看着骇人,却没有将这顽劣的小子给吓住,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从女人背后绕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

「其实他们之中很多人的潜质都不错,如果不是有三座神山在他们的背上,这片高原恐怕能诞生出不少优秀的从序者。」

张嗣源用馀光扫着那胆大妄为的小子,此刻对方已经凑到了马王爷的身旁,一双眼睛熠熠生光,直勾勾的盯着衣袍下露出的些许篆刻着花纹的暗金色甲片。

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东西,孩童一张嘴张得老大,鼻子下挂着的晶莹蜿蜒流下,眼看就要掉进嘴巴。

「你也说了,有人骑在他们背上,不把那些人赶下来,他们一生都直不起腰。」

「咱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张嗣源贴着碗沿吸溜一口茶汤,砸吧着嘴,看向李钧笑道:「你是不是担心赶走了这一茬,又会再来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才选择教他们握拳拿刀?」

李钧咬了一口糌粑,淡淡道:「我没有教,握拳拿刀本来就是人的本能。他们只是暂时忘了自己还是个人,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可以反抗的手。」

「论做人做事的畅快爽利,还得是你们武序啊。老李,你说如果当年门派武序有人愿意来这里建门立派,番地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象吧?」张嗣源面露感慨道。

「你们儒序新东林党会愿意看到那一幕吗?」

「老李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

张嗣源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儒序,但我可不是新东林党的人。」

「这可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

张嗣源明白李钧话中的意思。

身为张峰岳的儿子,从认主归宗的那天开始,张嗣源的身上就打上了新东林党的印记。

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在外人眼中,他就是实打实的新东林党徒。

甚至可能是下一任的帝国首辅,新东林党魁首!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所以我从来不矫情,免费送上门来的好处那是来者不拒,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是一件不办。靠着首辅独子这层虎皮,我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张嗣源将碗里的茶汤喝的乾乾净净,抓着衣袖抹了把嘴。

「所以这些年朝廷里骂我的人,可不比骂我老子的少。都说张家是虎父犬子,老子是一代枭雄,儿子却是一头狗熊。」

李钧奇道:「那你不宰了他们?儒序天字第一号的大少爷,抄座一等门阀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也想做个飞扬跋扈的纨絝子弟,可惜骨子里真就没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而且毕竟是我黑了别人的好处,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掉不了半两肉。」

张嗣源嘿嘿笑道:「而且这样也好,别人都拿我当个不着调的傻子,也就没人撺掇我把龙袍往自己老子身上披了,乐的清净。」

「我是真好奇啊,伱们两父子这麽做,是不是为了两头下注,即便哪天有一艘翻了船,另一艘也还能有机会靠岸?」

「爱动脑是件值得鼓励的好事儿,不过老李啊,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不擅长的事儿,咱们就少做,千万别为难自己。」

张嗣源眼神古怪的看着李钧:「你说我爹不倒,谁敢动我?他要是倒了,谁又可能放过我?」

又被损了一次的李钧冷笑道:「那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你还不赶紧去当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

「人可不能光为了一条命活着。」

张嗣源表情变得肃穆,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谁的话我都可以不听,但这儿的话,违背不了。」

李钧闻言眉头一挑,一时无言。

「你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拼了命才从刀光剑影里给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肯定觉得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这没有什麽不对。」

张嗣源也不在意满地的积雪和沙砾,席地而坐,怀中抱着那个喝的乾乾净净的碗。

「我的经历虽然没有你那麽丰富,但在我没找回自己的身份之前,也看过很多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没有悟出什麽了不起的大道理,也没太大的志向去改变什麽。我只学会了一件儿,乾坤公道,恩仇相报。」

「可恩仇公道这种事,本就是一笔糊涂帐,世上就没有一套标准能够说的清。」

张嗣源抬眼眺望着不远处的村庄,飘落的雪点融化在他的肩头上。

「老爷子他是人不是神,他活了这麽多年,总会做一些错事。不管这些事是大是小,是为了所谓大义牺牲小利也好,为了大国牺牲小家也罢,有些人他就不应该死的。」

「作为儿子,他犯的错,我得帮他找补回来。想着不落个好就算了,总不能哪天死了,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个几百上千年吧?如果有天我这条命能换他老人家一个好名声,我可能也觉得,嘿,这笔买卖,还他娘的挺划算。」

张嗣源话音顿了顿,突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一个还没活多少年的愣头青,竟然敢大言不惭,认为堂堂帝国首辅张峰岳也会犯错,还要去给他擦屁股?」

李钧摇了摇头,真心实意道:「我要是你爹,会很庆幸有你这麽个儿子。」

「我这儿跟你掏心掏肺,你那儿占我便宜没够是吧?」

张嗣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所以大人物们高来高去,在天上博弈。我这种小人物就老老实实踩在地上,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李钧哑然失笑,说道:「像你这样的儒序,还真是有够稀罕的。」

「是啊,所以我一辈子可能也就呆在如今这个序位喽,儒序的基因可瞧不上我这种没志气的人。」

张嗣源自嘲道:「高处不胜寒,能站在山顶的人那就得心怀天下,不可能像我这样小家子气,就在乎这一点眼前这一点公道。」

李钧打趣道:「你也别把话说的那麽死,万一哪天整个儒序的人就发现只有你是对的,他们都是错的呢?」

「承你吉言啊。真要有那一天,我肯定给钧哥你着书立传,报答这份恩情!」

「写一部儒家经典,拿给后人钻研?」

李钧昂了昂头。

「扯淡,谁家讲道理的书,翻开全是抡刀砍人的场面?」

张嗣源笑骂道:「你啊,得是一本小说。嬉笑怒骂,快意恩仇,遇见不平那就拔刀相助,那读起来才有滋有味,比什麽经子史集都要强!」

「有道理,那你可得好好写啊。」

雪落得大,盖住了村庄。

小孩胆大,抽吸着鼻涕摸着从没见过的墨甲。

男人大胆,和害羞的女人聊着从没有说过的悄悄话。

「我要是没死,一定要在这方天地间修一所夫子庙。」

张嗣源笑得开心:「不强迫他们去走儒序,只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能当墨序的娃,就让他们去修好阿妈的衣柜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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