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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不同的朱雀街游行,与李隆基论开元宰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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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瑄问李隆基道。

「姚崇年过六旬时,还能在骊山跃马弯弓,宛若少年。若姚崇在,贼不足以灭也!」

李隆基模棱两可地回答李瑄。

他口中的「贼」可以是安禄山,也可以是李瑄。

「姑且如此吧!时人都以宋璟和姚崇并列,他清廉强干,像魏徵一样犯颜直谏,使吏治更清明,他有没有灭贼能力?」

李瑄笑了笑,又以姚崇引出宋璟。

救时宰相,有脚阳春。辉煌的开元盛世,姚宋是永远无法绕过去的一个组合。

尽管姚宋一个在首席宰相三年,一个在首席宰相四年,在漫长的开元盛世中不算什麽,但高楼大厦的基础,都是二人主持下打造。

崇善应变以成务,璟善守文以持正。

按理说,李隆基追忆姚崇的时候,一定会欣赏宋璟,但李隆基轻哼一声:「宋璟只是一个沽名卖直之人,哪里比得上姚崇?」

「卢怀慎和源乾耀有什麽样的功绩?」

李瑄知道李隆基一向看宋璟不爽。

这种犯颜直谏的谏臣确实让人如鲠在喉。

当遮羞布被撕扯下来,怎麽会令人讨喜呢?

事实上,宋璟即便罢相的时候,李隆基也对宋璟极为信任。

在李隆基封禅泰山时,宋璟为长安留守。

在出发前,李隆基认为宋璟是三朝元老,肱骨耳目,虚心向宋璟请教谏言。

宋璟一一直言相告,言多意深,语重心长。

李隆基对这种谏言深受感触,将宋璟的「所进之言,书之座右,出入观省,以诫终身」。

执政上的失败,让李隆基早已忘记这样的「座右铭」。

曾经李隆基仰慕「张九龄风度」,将李瑄视为那样的宰相。

现在他一定觉得同样犯颜直谏的张九龄不讨喜。

因为张九龄曾直谏杀死安禄山,言其必反。

李隆基没有这麽做,他会像骂宋璟「沽名卖直」一样,骂张九龄。

「卢怀慎的源乾耀,最多算是萧规曹随的宰相。」

李隆基对卢怀慎丶源乾耀两个宰相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

两为宰相没有姚崇丶宋璟那样统领的大局,但自身严于律己,能推行姚宋的规矩。

李瑄又问李隆基对苏頲丶张嘉贞的评价,李隆基对苏頲很可惜。

但李隆基对张嘉贞印象很不好。

因为张嘉贞勾起李隆基不美好的回忆,他拜相之前非常恪尽职守,当了首席宰相却玩弄权术。

「再度拜张说为相,圣人是不是看重他一代文宗的身份,觉得这是盛世的宰相?」

李瑄隐晦地说李隆基拜张说为相是为妆点盛世,粉饰太平。

宰相张说和宰相苏頲号称「燕赵大手笔」,是文坛泰斗。

李隆基最喜欢在盛世的时候,抬这样的大臣到最高位置上。

「朕说过,张说不次于姚崇。他用十几骑,就能平定一场胡人叛乱。他比你想像中的厉害多了。」

李隆基最推崇的就是张说,不仅在张说死后亲自为张说撰写神道碑文,还把自己女儿许配给张说的儿子张垍。

姚崇丶宋璟的儿子不得善终,唯有张说的儿子坚挺。

张垍丶张均兄弟二人,跟李林甫对着干,跟杨国忠对着干,现依旧活得好好的。

「张说有大治能力,有果决的军事才能……」

其他李瑄不过多评价。

张说的政策如雷贯耳。

开元十一年拜相以来,辅助李隆基创立丽正书院,任为修书使。

丽正书院,笼络贤才,是古往今来第一所官办书院,意义众大。

十二年,张说改府兵制为募兵制。

十三年,提议泰山封禅。

这些「政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的瑕疵就是张说贪污受贿,任人唯亲。借泰山封禅,给自己女婿官升三级,硬生生的把岳父变为「泰山」。

不像现在,在开元前中期,贪污受贿是非常大的罪责。下属贪污,牵连上官。宰相都会因为家属贪污而罢相。

随后,李瑄又与李隆基谈论其他开元宰相。

李隆基也放开了,说起来绘声绘色,那眉目一挑,使旁人看到神采。

说到萧嵩,李隆基骂其虚有其表。

说道宇文融,李隆基大骂贪官污吏,像蠹虫一样坑坏他的江山。

说的韩休,李隆基言「只可拾遗补缺,宰相难任」,意思是韩休当一个谏臣合格,无宰相之才。

提到王晙丶杜暹丶李元紘丶裴光庭的时候,李隆基的面色好不少。

当李隆基准备夸赞一下让他比较省心的裴耀卿时,忽然想到裴耀卿是李瑄妻子的祖父,脸瞬间拉下。

果然,李隆基不再追忆九龄风度,在潜意识里,他不想承担这份过错。

至于被史书记载目不识丁的牛仙客,李隆基过多赞美,说牛仙客「勤恳善断」。

也是,牛仙客虽然唯李林甫马首是瞻,但他拜相的时候,直到病逝,都是李隆基最愉悦的时刻。

那时宰相和睦,没有争斗,谏官如立仗马一样不敢说话,他初次体会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快乐。

「臣的父亲任河南尹的时候在谷水丶洛水修筑上阳丶积翠丶月陂三大堤坝;又在幽州屡立边功,他的功绩,又何如呢?」

当龙辇到达兰陵坊的时候,李瑄向沿途百姓招了招手,又与李隆基说起李适之。

他想看看李隆基如果看待李适之。

「……宋国公比上不足,比下有馀。」

李隆基沉默片刻后,用「一般」来评价李适之。

确实,和开元名相比起来,李适之性情疏散,差点意思。

李隆基的评价,已经很算给李适之面子了。

不过李隆基又立刻说:「天宝元年,牛仙客病故之时,我本想用杨慎矜或卢绚为左相!」

说完,李隆基还微微闭眼,像是后悔用了李适之一样。

他现在潜意识认为,如果没有用李适之为左相,李瑄不可能这麽快崛起获得兵权政变。

「杨慎矜和卢绚虽有风采,然他们都已经隐于李林甫口蜜腹剑之下。」

李瑄缓缓说道。

李林甫口蜜腹剑得意之作之一,就是干掉杨慎矜和卢绚这两个有拜相之势的政敌。

李瑄知道李隆基说得是气话。

「那个家伙是嫉贤妒能的人,无人可比较。」

终于提到李林甫的时候,李隆基怒形于色。

他否认那些犯颜直谏的宰相,但并不影响他鞭挞曾经最信任,最宠爱的宰相李林甫。

李隆基也隐隐在推卸责任。

他错用李林甫丶杨国忠,国家才至这等境地。

「既然如此,圣人为什麽还假其权力,立仗马丶肉腰刀,李林甫的行径圣人一点也不知道吗,为什麽还会用他十八年之久?宰相在一个位置上太久,会产生久怠之心,再清高的人,也会被权力所蒙蔽。」

李瑄在这个时候的话语十分温和,与李隆基一起谈论开元宰相,不像在马嵬驿一样,用质问的语气。

凭心而论,李瑄想看李隆基亲口回答这句话。

同坐龙辇,这个集大誉大毁的皇帝,后世无数学者去分析李隆基昏庸的原因,莫衷一是。

有人说李隆基一直在平衡权力,只是玩脱了。

有人说李隆基纯粹沉迷享乐,自甘堕落。

有人说李隆基本身就是个差人,前半生是装的,后半生放飞自我…

李瑄与李隆基接触多年,一直揣摩李隆基的心思。

他心中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但他想让李隆基有自我认识。

「……」

李隆基又是一阵沉默。

历史上的裴士淹与李隆基一起论开元宰相,李隆基谈论起为什麽重用李林甫和杨国忠的时候,也是沉默!

「天宝六载拜相,天宝九载罢相,圣人如何看我呢?」

李瑄轻叹一口气,自己指着自己说道。

「我一直以为安禄山是不通教化的野蛮人,像是一条忠犬一样,我待他好,他就会全力效忠我。但七郎文采斐然,统帅无双,在七郎身上,我看到的是古代的君子,以及像诸葛亮一样效死节的大臣。以后你也千万不要再信任胡人,信任武将,信任忠臣,否则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李隆基还不忘挖苦李瑄,阴阳失衡,乱了秩序,迟早自食其果。

「臣还年轻,活在当下。再过三十载,谁又知道会是什麽?臣的心很大,大到五湖四海,容纳天地万象。希望圣人保重身体,能看到那一日。」

李瑄一本正经地向李隆基回答道。

他明白历史的规律。

杨坚丶李渊也是背叛而来,不妨碍二人开创基业,受尽赞誉。

后世的朱棣,那麽恶劣的行径,都能被一部「永乐大典」抹平。

而且李瑄明显和他们有区别。

自他第一次进入兴庆宫,在龙池旁的凉亭内遇见李隆基和杨玉环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就在谋划,步步为营。

中途虽然出现一些差错,拜相的时候出现自我矛盾,但总体还是完成目标,坐在今日的龙辇之上,与李隆基一起游朱雀大街。

「七郎,朕明日可以拜你为中书令,天下兵马副元帅。给朕留一些面子!」

李隆基突然话语一软。

「中书令丶副元帅,可镇不住天下郡县,徒增事端。我要尚书令,节制天下兵马。」

「像臣这样的人才,还是提早重用,以免像太宗错过马周一样,错过微臣。」

李瑄握住李隆基的手,他怎麽会不懂李隆基的想法?

老皇帝是不甘寂寞的。

李瑄自然要将李隆基所有的路全部锁住。

李隆基心如死灰,怅然不乐。

到安仁坊的时候,李瑄下令队伍停下。

他亲自扶着李隆基下龙辇,就近与百姓交谈。

那些百姓们诚惶诚恐,为能与小相公说话而激动。

旁边的李隆基只能苦笑。

他觉得李瑄虚伪,在装模作样。

殊不知,一个政治家,就应该装模作样。

如果装都懒得装,整天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定不会长久。

停下一刻钟后,在黄昏之时,李瑄再次扶着李隆基登上龙辇。

队伍绵延整条街道。

除了杨国忠和杨氏,那些被俘虏的上千名叛军,也被百姓指责怒骂,喊杀声一片。

这样奸淫掳掠的禽兽,就应该直接杀死。

吓得叛军缩着脖子,以为等游街完,李瑄就会处死他们。

但此刻他们手被绑住,几乎每一名叛军,都有一名龙武军士卒携刀看押,没有任何制造骚乱的可能,只能听天由命。

就这样,李瑄在万民的拥戴下,一路走到太极宫的朱雀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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