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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春城飞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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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不悔却只是挠了挠后背,随手却又精准地将白馍扔到小孩怀中,散漫道:“食物精贵,入城后有没得吃都难说,还是自己留着罢。”

言罢,他竟看向林斐然,纱帘后又露出一口白牙:“还有没有肉包,我想屯点,还用灵玉和你换。”

林斐然只是看他,一双澄澈的眸子偶有波澜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讪笑道:“不愿便算了,若你想为他二人出头,我也只好就此欢迎——”

林斐然将腰间芥子袋解下,直直扔到桌上:“这里面装的全是食物,我可以把它们连同这个芥子袋赠你,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她方才给出包子是为了换他一个肯定,现下又是问什么呢?要问小镇一事?要替这些人问道出头?

辜不悔毫无芥蒂笑道:“你可以问,但若不能说的,我不会回答。”

林斐然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相距不过半米,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明净与执拗,这眼神太过熟悉,他过往时常在镜中相见。

他听她问道:“侠是什么。”

辜不悔笑了,他笑了许久,双手搭在身侧六柄剑上,逆光而站,笑罢,他轻声说道:“侠什么也不是。”

林斐然微怔,辜不悔却没有再继续,只是伸出双手讨巧般道:“小妹妹,这可是我最真心的回答,这个芥子袋我便拿走了?”

林斐然并未开口,她回身看向坐在林间的百姓,他们或是看戏,或是仇恨,或是不屑,每一分情绪都如此真实,她不知他们话中几分真假,同样,她也不知辜不悔话中几分真假。

辜不悔就在此处,他们却因为惧怕不敢上前,只得以口泄恨,怨声载道,骂声极难入耳。

她只知道,人人称颂的大侠,早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也不顾方才的沉默,也向他抬手示意,待人走远了,这才停驻在一架天马前。

他问道:“去往中州什么价?”

那车马侍热情回道:“仙长,去往中州只要这个数,虽说有些贵,但如今人人步行而至,天马不多,错过可就没了!”

辜不悔佯装为难,笑道:“我可不是仙长,都是凡人,给个折扣算了!”

两人商量许久,终于敲定价钱,林斐然只在旁侧静看,终于,她开了口,语气笃定:“你要去北原。”

辜不悔点头承认:“是,活了大半辈子,少见雪色,去北原开开眼!”

林斐然却又上前一步:“只是如此吗?如果你当真觉得侠什么也不是,又为什么要去北原?”

辜不悔转头看她,抬手摘下幕篱,露出那张带笑的脸,面上脂膏微化,无法愈合的疤痕若隐若现。

“因为,我想去。”

面容骤然暴露在日光下,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小妹妹,突然问我侠之一事,怎么,你也想做人侠?”

林斐然握紧手中弟子剑:“侠,不必非得是人侠。”

辜不悔眸光渐深,手按上其中一把剑柄:“可你连什么是侠都不知道。”

“你问我侠是什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锄强扶弱,以武犯禁,为国为民者便是侠吗?何为强弱,何为禁制?世上强弱之争经久不衰,至今未有定论,凭你一人又如何认定?

你剑上无血,想来从未杀人,若有朝一日,你要杀一个比你不如的人,你又算不算恃强凌弱?如有朝一日,你在大义与自我之间,选择为己,是不是又成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小人?若有一日,你面对的便是天下人,那你是善是恶?”

林斐然定定看他:“……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辜不悔眸光微动,脂膏化下,露出狰狞的疤痕,他静静看着林斐然,回道:“这话应该对你说,你问我什么是侠,到底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如果是问我,我已经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了,侠什么也不是。”

他双手下放,拔出腰侧长剑,剑刃含光,却更有血色,斑驳的血痕凝结其上,肃意冲天。

“成为侠的第一步,便是杀。侠之一道,没有声名,没有快意。锄强扶弱,以武犯禁,都是说得简单,却又太过沉重的事,轻易背负不了,然若要出手,唯有拔刀。

知道先圣为何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吗?因为这注定是一条充满杀戮,沉重与孤独的路,路上唯你一人,却又横尸遍野,哀嚎不绝。”

锵然声响,长剑回鞘。

辜不悔看她:“拔刀而出,伏尸千里,虽九死其犹未悔。你是个有心人,所以我愿意告诉你,侠什么也不是。

少年人,不要用一个字眼限制自己,走得越远,越要学会忘记。忘记大义,忘记害怕,忘记界限,你需要记住的,只有你自己。”

林斐然怔然而立,目光复杂。

辜不悔神色一改,又变回那个大大咧咧的武者:“原本只是来春城凑凑热闹,但现在我告诉自己,我更该去北原,所以我要走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缘再见,还你这袋吃食。”

她抬眼看去,一字一句道:“我叫,林斐然。”

辜不悔笑道:“好名字,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辜不悔。”

他踏上去往中州的天马车,对她笑着挥手,顺带拍了拍身侧蚊虫:“进城去吧,若是有缘,或许,我们会在北原相见!”

天马车需得凑齐七人才出发,加上辜不悔一人,正好凑足。

车马侍踏上车辕,拉起缰绳,听得一声嘶鸣,天马振翅而起,荡过的旋流拂起林斐然的衣摆。

今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澄蓝的碧空一望无际,有人奔袭入城,有人乘车离去,来来往往,亦是众生相。

林斐然站立桥头,回身看向石桥对岸,那是一座极其恢弘的城池,门前车马如流,行人如织,城门之上悬着一块石碑,碑中只以狂草篆刻四字——

不夜春城。

忽而一阵马蹄声传来,越发靠近,四周百姓急急退让,哗然四起。

林斐然侧目看去,一行烈马队从西北处的密林中飞踏而出,尘烟渺渺,马队之上皆是蓝袍负剑的宗门弟子,那是道和宫的衣袍。

为首之人眉目如画,眸光微凝,犹有冰雪之姿,他手握缰绳,身子微倾,露出身后的雪色长剑。

即将行至桥头,他左手高扬,示意马队停步,右手回收,前行的大马猛然被缰绳拉回,顿时扬蹄嘶鸣,簌簌凉风吹入他的袖袍,宽阔浮起,遮掩小半片天际。

马蹄落下,恰巧踩至林斐然身侧。

于是她抬眼看去,恰巧与马上的卫常在对上视线,那双乌眸平静无波,冷寂如常,只静静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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