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也是深知今日一切无人可倚,所以,他更为审慎,心也变得极为冷酷,乃至残暴。他可以眼也不眨地下令屠杀敌手满门,即便三岁小儿,也无法令他产生丝毫的怜悯之情。生在如此一个上下疯狂的乱世,人命本就贱如蝼蚁。
他的义父齐王,则沉醉于在世人面前扮演前朝孤忠的角色,或许时日久了,连他自己也开始信以为真了,不知到底哪日,他将扯下面具,恢复他身为一名政治投机者的本色。且这两年,对他的防范,亦是益增,虽这防范,至今仍以温情脉脉的外衣掩盖,但以他的洞察之力,岂会无知无觉。
齐王防范于他,他亦不怪。如此一个强权当道的乱世,多少今日的称王称霸者,昔日都是借着兵变取代上司而上的位,当今召帝孙荣,便是一个活生生的范例。齐王若真对他毫无防范,也不可能做成今日一方霸主。
事实上,他也已做好与齐王决裂的准备了。只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最有利于他的时机。至于那时机,是叫二人体面地结束曾经的父子关系,还是兵戈相见,你死我活,便看上天之意。
乱世没有恩义。所有恩义,皆是互有用处。
所以,如今前朝这位长公主能抛给他的筹码,即便加上那位惹人心动的公主,也不足以令他愿意冒险,与他们贸然绑在一起。
他还有无数的事要做。复仇、拥有更为强悍的一支兵马、掌握更高的权力。崔氏曾经的荣耀,在他这一代覆灭,也要在他这一代得以重生,甚至,可以是过去一千多年以来从未曾有过的荣耀。在他看来,前朝旗帜如同一柄双刃之剑,或许确实有些用处,但与此同时,也可能是一口深渊,一着不慎,岸上之人便会被溺死的水鬼拉下,反而不如自己一身轻松。
不止如此,崔氏子弟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清高,也叫他不愿如崔昆一般,借这些遗老遗少鼓张旗帜。
他只信奉实力。在强大的兵马面前,一切都将摧枯拉朽,不堪一击。
今日他之所以来此赴约,不过是为拒绝那位前朝的长公主,好叫她对自己彻底死心,往后勿再如此试探。
他不是她可以拉拢的人。
然而,一切皆是脱离了他的计划。
从看到转面之人是她的那一刻开始,巨大的惊奇之下,冲击接踵而至。
在她于他掌心写下那四字的一刻起,冲击抵达顶峰。而他也明白了过来。
他可以拒绝她的姑母。
他无法拒绝此刻面前这位正在等待自己回答的公主,李家的公主。
她竟问他,敢不敢要她。
他崔重晏,怎可能不敢?
崔重晏紧紧盯着对面这女郎,向她缓缓跪落。
她微俯面,与跪于身前的男子对望片刻,微微一笑,示意他起身。
此为今日她第三次对他笑。笑完,神情又恢复平静,无大喜,亦无大悲。
她放下了面绢,在他的凝目之下,举臂从容地整理好被风吹乱的鬓发,随即丢下他,迈步独自朝着山下走去。
崔重晏望着前方这道沐在夕阳里的渐渐远去的纤影,蓦地说道:“等等!”
她停步,略不解地转面看他。
崔重晏走到她的身畔,抬掌自她发间抽出方才那一支曾于他掌心划字的簪子。
“你先回吧。我不会叫你嫁崔栩的。”
崔重晏将方抽出的簪子纳入衣怀之内,向她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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