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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维持冷静声调:“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虺蚺却是道,“你早就已经死了。”
妖气瞬时如烟波浩渺地卷天席地,他双臂向前一送,意图挣出摇光桎梏。
沈珺被妖力震得动作凝滞,长剑仍不愿退离分毫,摇光一横、紧接一刺,却莫名避开了命脉,强耐晕眩,忍不住问道:“他在哪?”
“谁?”虺蚺一把扼住沈珺举剑右臂。
沈珺小臂本就负伤,此番动作之下痛得几乎眼前一黑,布料褴褛的衣袖中隐约露出缠覆其上的一柄软剑。
见此,两人脸色皆是巨变。
在软剑显露出诡秘的赭色光泽的一刹那,倏忽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气息不稳,似是挣扎万分地道了声:“...青竹?”
洛肴瞳仁猛地缩紧,被柳惜霍然用劲的一推向后仰栽,失重感将他牢牢裹覆,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制,筋脉流转着不属于自身的日精月粹,几乎要封堵七窍,隐约听见映山震怒之下的一声:“沈珺!”
随后是如平地惊雷乍起的:“有妖气。”
他五指蜷了蜷。
在坠下去的瞬间化作洁白鸽群,席卷一方。
而意识如同沉溺水中,包裹他的暗流均匀而漫长,渐渐化作没有实质的气泡,在身后漂泊成珍珠串链,每颗都承载了他在那一瞬的思绪,时间由此被切割成一段一段。
他拨动指尖,想要触碰那些气泡,它们却在此时倏然破裂。过去的所有皆成假象,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忘记了...
那种开颅破骨的疼痛感再度袭来,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忘记了...
他在剧痛中胡乱挥动手臂,戳破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气泡,可泡沫中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的过往,殷红的液体交错无间道狱的极刑,刀山火海全部周游一通,四肢百骸不知拆解过多少次,肉烂了、骨碎了,又被重新拼凑过不知多少回,而缝合他的针线像织就了月光的余温,唯有无休止的苍凉与霜白。
直到他在焮人心脾的滚烫里触碰到一线凉意,在直搅神海的动荡间被抚平不安。
直到他在混乱中再次看见羽叶茑萝。
片云舒卷,月玲珑。
雾霭轻渺流动,光色扯地连天。
古榕树刻下了少年自幼寸寸增高的身量、练功的木桩隐有剑痕。小荷塘内的锦鲤一看便知精心饲养了多年,瞧见人影便热络地聚到跟前;石台上棋盘是手工凿制,一横一竖的线条严谨到近乎苛刻,余留着未毕的弈局;攒尖顶的六角亭朱漆光洁、姿态清穆,亭下摇晃着藤扎的旧椅。
或许曾有人在午后时分,于摇椅休憩中享过似枕华胥的好梦。
洛肴的心绪忽然镇定下来,才发觉自以为的豁达其实是放不下的写照。
过去了。他想。
那些令人厌恶的、恐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血泊,其实已经过去了。
他感到意识缓慢地沉入某处,身体再次站在那片废墟,站在莽莽寒风,站在三间堂屋围垸的住所前,门扉紧掩,却不再有潺潺不断的血水从门缝底下淌出来。
血好像已然流尽。而洛肴终于看清梦魇中那个面覆白雾之人的脸。
那人踮坐在殷红间,对迟到的他说:“阿肴,走啊,走啊。”
“...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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