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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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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绵密的雨声中,沈随仿佛在经历一个光怪陆离又冗长的梦境。

凌晨的街道安静而空旷,他开车一路行向市立医院,车载导航的机械女音时不时提醒他方向和路径。音乐关了,车窗开了条缝,微凉的雨丝便从这条缝隙里飘入车中,落在他的脸上和半边肩膀上。

车没了,行人没了,红绿灯却还在敬职敬责地工作着。繁华的白天和空寂的黑夜都和它没有任何关系,它高高地立在那里,不参与任何尘世间的爱恨情仇。

一个红灯。

沈随在路口处停下。

雨势渐小,无数细小的雨滴在挡风玻璃上逐渐汇聚成一颗颗偌大的水珠,然后滑落下去,再无数次的重复这个汇聚到流逝的过程。红绿灯的光投射在水珠上,像是打翻了的颜料,晕开大片的色泽。

他望着染上色彩的水珠发呆,等到水珠从红色变成绿色,便重新发动了车子。

市立医院离丽景天城并不算远,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

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沈随将车开到停车场门口,亭子里的保安听到动静,抬头扫了一眼他的车,升降杆很快抬起。

毕竟是医院,这个时间点了,停车位还是很难找。

好不容易停好了车,沈随想着雨并不大,没打伞就下了车。谁知雨确实小了,却绵绵密密的,像一块绒毯罩在身上,即便雨势不大,也让人很不好受。

这会后悔已经迟了。他加快了步伐,在彻底变得狼狈以前走进了医院大厅。

大厅里很安静,灯也不像白天那么明亮,而是昏昏的。窗口全都紧闭着,陷在灰色的暗处,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在浮动。

沈随本以为还需要去护士站问下情况,没想到李秘书就站在大厅里等他,见到他,李秘书礼貌地点了下头:“沈总,您好,左手边走廊往里走。江总正在等您。”

他的语气实在太公事公办,一瞬间沈随还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什么会议的。

往左走是一条长长的科室走廊,不少检查室都在这里。此时所有科室都门锁紧闭,旁边的窗户也只透出黑暗。

走廊尽头的科室倒是开着门,灯也亮着。旁边的冰冷的银色排椅上,戴着金边眼镜的江书洲就坐在那里,他的西装外套脱了放在膝盖上,领带不知道跑去了那里,衬衫松垮,模样难得有点不着调。

沈随走上前。

江书洲见到他,两人目光交汇一瞬,然后又不约而同地错开。

“方医生。”江书洲对着面前敞开大门的科室里喊,“人到了,麻烦您带他去看一下。”

沈随便也侧身往科室里看,很快,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留着棕色长卷发的女医生。她见到沈随的瞬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艳,不过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掩盖了过去:“沈先生是吗,请跟我来。”

说着,她朝走廊的更深处走去。

沈随跟了上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部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方医生按了按键,沈随看见她按的是负一层。

电梯门再打开时,一股冷气迎面吹来。

停尸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走廊上的灯也很亮,只是冷气开得要更足一些。

顺着走廊向前走,然后拐个弯,方医生拧开了一个房间的门,然后侧身,示意沈随先往里走。

沈随走了进去。

房间很宽敞,也很明亮,巨大而冰冷的铁柜占据了一整面墙壁。铁柜前靠近门的地方摆着好几张病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无一例外都躺着人。

或者说,躺着尸体。

房间里没有异味,甚至因为冷气的关系,消毒水的气味都要更淡一些。

可空气中却飘浮着一种令人胆怯,心生畏惧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阴与阳,生与死,现世与彼岸,一道永不可逾越,永不可相见的鸿沟。

方医生上前拖动了其中一张病床,将那张床拖到了沈随的面前。

沈随看着那张病床愈来愈近,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甚至心跳都好像停住了。

然后,蒙在上面的被子掀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小小的脸,略显稚气的五官,精致的眉眼,唇形漂亮,唇珠饱满。

是江乔。

沈随站在床边,低头愣愣地看着床上的青年,好像已经出神,半响都没有动作。

方医生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在这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见到遗体就痛哭流涕、哭嚎不止的人,也有破口大骂、诅天咒地的人,也有人是这样沉默不语的,可这个男人不止是沉默,就连神情都没变一下。

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开口问询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作了。

他伸出手,像是在碰什么易碎品一样,轻轻地用手背碰了一下青年的脸颊。

然后他问:“可以把被子再掀开一点吗?”

方医生回神,她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由于是车祸死亡,遗体只有上半身还保存完好……”

沈随怔了一下,然后道:“没关系,我能接受。”

病人家属都这么要求了,那她一个医生也无权阻止。

方医生将被子全部揭开了。

于是沈随终于得以看见全部的情况。

正如方医生所言,这具遗体只有上半身还是完整的,揭开被子以后,沈随才发现,青年原本修长而笔直的两条腿如今只剩下了一半,膝盖往下的部分不翼而飞,裤管空荡荡的垂在床面上,不难想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了视线。

方医生见状问:“好了吗?”

沈随说:“好了。”

方医生便将被子重新盖上。

病床被推回去以前,沈随又像是反悔了一样,突然道:“等一下。”

然后撩开被子的一角,探进去,握了一下青年的左手。

尽管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但还是不难看出,青年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常年佩戴什么饰物留下来的。

同样的痕迹,沈随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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