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2 / 2)
眼看着糊弄不过,秦昭然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她踌躇了片刻,便猝不及防地对沈青躬身行礼,“我家二房想要这沈宅不成,心里便记恨上了,尤其是昭平,想出了个这么阴损的法子,想必那沈博瑾已经全招了。说起来实在对不住你家。”
她说得痛快,反而引人好感。
只是沈青没有接话,沈娇也只好紧闭着嘴巴,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昭平年纪轻,不会做事。想出了这阴损招数之后,便让贴身的婢女去办此事。”秦昭然顿了顿,露出个苦笑,“不料那婢女前日才被她在冰雪地里,只穿着里衣罚跪过,对她早就怀恨在心,因此借着她放的权,反而暗地里迷了她,再借着元宵佳节人情复杂之时,将人偷偷送入你们府里,这才有了眼下的情形。”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听不出什么对表妹的维护之情,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了完全。
沈娇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噢。”
全赖她秦昭平自己多行不义呀。
沈青冷不丁问了声,“敢问那婢女现今人在何处?”
大概问到了关键,秦昭然露出个微妙的表情,“自缢身亡了。”
沈青默默点了点头,他的衣角被沈娇向后拽了拽,却也没理。
只是露出个礼节性的微笑,“秦队正既然已经将事情理清楚了,那您心里也该明白,此事与我们无干。”
“是呀,都是秦昭平自己做的。”沈娇无意识揉着沈青的衣服,踮着脚尖说道,“我们沈府都不是嘴碎的人,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
“这我自然知道。”秦昭然三两步又回到了客位上坐下,笑眯眯伸手示意沈娇也坐下。
动作里,居然有了主人家的排场,慢悠悠说道,“我此行前来,只有一件事——议亲。”
连沈青都怔住了。
沈娇还在不明所以:“……你们真要把那秦昭平嫁给沈博瑾?”
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啊,何况如今残废了。
不过秦昭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了。
秦昭然笑着摇摇头,接着坦然望向了沈青,“沈博瑾是肯定活不成了。我与我老爹商议着,沈小公子您可是个不世之材,沈姑娘又天姿国色,是个至善的纯良之人,同你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是我们侯府的福气。”
静默了好一会儿,这偏厅里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下来。
随后是沈娇的一声尖叫,“你们家果然想赖上阿青!马上给我滚出去!”
她立刻三两步挡在了沈青的面前,一股气血上涌,只是指着秦昭然骂道:“你们家要不要脸?真当我沈娇好欺负了是吧,我不去计较那秦昭平做下的恶事,你们居然还得寸进尺!”
秦昭然好脾气地看着她,挨骂了也没甚不快,只是越过沈娇望向沈青幽深的眼眸,商议着说道:“是我们侯府为难了,不过我们所求也并非正妻之位,只要——”
“小妾也不行,我弟弟才不要她!”沈娇高声叫道,“来啊,送客!”
门外的小厮闻言便进屋子,一左一右堵在了秦昭然的身边,无言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便是商议不成了。
沈娇此刻已然是涨红了脸,愤愤盯着她——这是意料之中。
可沈青居然也没开口。
他在沈娇挡在了身后,此刻只是垂下眼睛,深深望着为他恼怒着的姐姐,嘴角轻轻扬起,眉眼之中并没有任何不快之色。
——不,他不是不计较,而是根本不在意。
他此刻全心全意,只有沈娇。
秦昭然一怔。
小厮们已经上手来扯她了,她便也顺势回身,干脆利落地告退。
只是临走到屋门口,这人又冷不丁回头,望着这对姐弟两,颇有些意味深长,“秦某择日再拜。”
沈娇呸了一声:“滚!不许你家里人再来。”
回应她的,是秦昭然浑不在意一声干笑。
沈娇跺了跺脚,气死了!这辈子的烦恼事,怎么反而比上一世的还要多啊。
她被沈青拍拍肩膀,又沏了杯热热的茶她给她握在手里,宽慰道:“秦家二房虽是可恶,但他们父女两确实不是不讲道理的。”
就算事情办不成,也不会强加苛责。
他倒没有太过担忧。
“不要那个秦昭平。”沈娇犹自在念叨,“阿青,你也不喜欢她是吧。”
沈青失笑,“阿姐,你气晕头了。”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揉揉沈娇的脑袋,他轻声道:“去睡吧。”
哄好了沈娇,他却没有回房,只是快步去了后院,连夜修了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到了盛州。
这封信,途径数十驿站,封上了沈家密制的火漆,本该一路无阻,可是它在路经了第三家驿站时,却又返回了都城里。
完整铲掉火漆之后,陆清显漫不经心地握在掌心中。
感受到复杂而精巧的纹路,他随手抛给了身后的人:“不好印刻,毕竟是请了天工手来雕刻,你勉力而为便是。”
那人接了却如获至宝,不住地赞叹着:“天工手张天宝的作品,果真是名不虚传,可称巧夺天机。我一定替公子复刻完整。”
应了一声,陆清显飞快扫过了信里的内容,玩味道:“小娇娇,你那没了的脑子,原来都补给了沈青。”
信里内容倒是简单,沈青推测出那秦昭平的一个贴身婢女,纵然是心怀怨恨,可是光凭着她一个人,既要给自己主子下药,又要神不知鬼不觉将秦昭平送到沈府里,还能恰巧赶上沈娇主仆三人不在屋子里——不可能。
这一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并帮助,又在事后果断让其自缢而亡无法追究。
可既然牵扯到了沈娇,便不是小事。
‘秦昭然亦是发觉此事,必会有所作为。都城里杀机重重,还要请常嬷嬷多多思量,替我姐弟二人指点迷津。’
常嬷嬷。
二十载的女官生涯,她不知藏着多少秘密。
原以为早在当年一同葬于深宫,却不想是随着三公主,避去了盛州。
过了三个时辰,这封信被打上了完整的火漆,重新上了路。
一夜无梦,沈娇再醒来时,居然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她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人就有些发晕,默然躺了小半个时辰,又默不作声地伸了个懒腰。
襄金茜玉就睡在外间,沈娇光着脚下地,她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悄悄地从柜子里将那杏花笺拿出来,在昏暗光线中默默念着这上面写着的东西。
随后,她掰着手指数:第一个礼物大概是那诉状,第二份礼物可能是那天他写下的名单,那第三份,便是秦昭平这件事。
……原来这是礼物吗!
她当时因为觉得慌乱,可全都烧掉了。
慢着,那天是谁想杀陆清显,陆清显当时又作何打?????算,他为何吃了清梦散反而不死?
……想不通。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沈娇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只觉得嫁了陆清显挣个太后的位置,又手握传国玉玺,大概便可万事无忧了。
还是她太过天真。
新皇上位,需要名正言顺,需要树立一个靶子,来让这人承担着祸国的罪名。
上辈子,母亲成为了这个靶子。如果这件事情不被改变,那么说得再多,都是无益。
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沈娇默默地推开了窗子,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得她脸疼。
原来在她睡着的时候,天地间已然悄悄落了一层雪。
在盛州的时候见不着,心里才挂念着,可是来到都城之后,这不过是第二场雪,她居然觉出了些索然无味。
和沈青慢悠悠吃过了早饭,沈娇又去学堂中告了假,她挑了辆不太显眼的马车,时隔多日,再次来到了陆府。
她是陆府的常客,可这次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
毕竟是被抄了家,陆府门口依旧透着股残破之意,甚至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有个面生的婆子带着沈娇进门,一路上缄默不语,只将她请到了后院的一处小花园中,便悄悄地去了。
园子里有几株冬梅,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那颜色红得几乎要滴血,在白茫茫雪景的映衬之下,有一番惊心动魄般的美丽。
就如同闲坐在花树下的主人,身上披着一件洁白柔顺的雪狐皮大氅,唇色近乎透明,就连松松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都好像随时能在寒风中被吹得碎掉。
沈娇默默立在原地。
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只是盯着陆清显漫不经心自斟自饮,过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主人不跟她打招呼,她就自己上前,脚踩着又粉又白的一层雪,带着微微笑意上前,“小病秧子,早啊。”
陆清显自然而然地偏头看过来。
他还半躺在檀木躺椅上,转头对沈娇露出了个浮冰碎雪般的笑,“早。”
“我今日前来,”沈娇转了转眼睛,想着那晚上秦昭然的原话,轻快地说,“只有一件事。”
这花园里只设了一椅一桌,沈娇她整个人被裹在了墨绿色的大氅里,偏偏生了张唇红齿白艳丽至极的脸,她浓墨重彩的登场,站在了陆清显身前低头看他,同时娇声宣告着:“议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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