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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沅现在说不清这种感觉。

虽然他对纪晏从来没抱有过其他方面的幻想,从始至终都只想保命,但猛地听见纪晏亲口说出这些话,心情还是有些难受。

原来纪晏从头到尾一直在演。

那纪晏演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蹲太久的景沅双腿开始泛酸,扶着长椅外侧的栏杆蹑手蹑脚地坐下。

他准备继续听一听。

"纪总,桑德那边我们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他确实跟纪先生纪太太有过交集,洽谈的内容是收购。"

纪晏眸光微寒: "嗯,他想吞了纪氏。"

“是的。”陈天将资料传给纪晏,“桑德显然对我们集团非常了解,我觉得不排除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纪晏:"你觉得有内鬼?"

陈天:"可能。"

纪晏稍加思索: "如果桑德真的跟我父母的死有关系,我们还得从景沅入手。"

陈天:"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景沅眼神写满诧异。纪晏父母的死怎么会跟原主有关系?难道是…

景沅现在很担心景家参与了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景沅不记得了,我派人查过十几年前的病史,景沅父亲没有说谎。"陈天: “医生有说怎么让景少爷恢复那段记忆吗?”听到这句话,纪晏瞳孔微微敛起,

"刺激或者靠运气。"

接下来的话,景沅已经听不进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逃离纪晏身边。

刺激是指什么?

难不成让他重新经历车祸?

心理因素加成,景沅浑身疼得厉害,头顶的发旋微微耷着,就像他的心情一样灰暗。

身后的异常说话的两人并没有察觉。陈天眉间紧锁: "所以我们要——"他没说完,最后半句欲言又止。但纪晏明显听懂他的意思。"他那个身子骨,禁不起折腾。"

纪晏抬眸,望向景沅卧室的窗户神色复杂。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折腾十几

年,不差这一会儿。只要景沅信任他,留在他身边,知道答案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在一切事情明朗后该怎么处理和景沅的关系,纪晏目前还没有想好。

卧室内,景沅坐在地毯上,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箱。再不逃跑,以纪晏的手段能要他的命。先前他放松警惕,又有纪晏作出爱他的表象在,他以为短时间纪晏不会对他下手。

但目前,他不敢确定。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本来他以为自己撮合完纪晏和主角受后,就可以全身而退,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不交代完车祸的细节,纪晏不可能放过他。

卷走抽屉里的最后一个钢铺,景沅背着包,坐在行李箱上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他昨天一度还以为纪晏是天使。

现在一看,对方就是不折不扣的反派!

电梯门这时打开,宁谨走出来: "小沅,你这是要去哪儿?"

景沅抿了抿唇: “天堂。”

宁谨微微发愣: "什么?"

景沅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开着行李车驶进电梯,并跟宁谨告别: "拜拜,有缘再见。"

宁谨依旧一头雾水: “你要去——”

话没说完,电梯门关闭。

缩在电梯角落里,景沅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越来越难过。纪晏一点都不喜欢他。

利用他也就算了,未来可能还会采用一些极端手段来强迫他恢复记忆。景沅抽抽鼻子,琢磨着怎么借口搬出去住。

茶行已经基本定下,他搬过去住也不是不行。就是装修废料比较致命,如果生活在甲醛和苯的世界,估计马上就得归西。

但他身上目前没多余的钱,长期去住酒店也不显示,回家的话,父母和大哥肯定会问他原因…

景沅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仍然无依无靠。就像他穿书前一样,没有家人陪伴。

这时电梯“叮铃”一声打开。

景沅刚要开着行李箱出去,忽然撞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看清楚对面的人后,他哆嗦一下。

好家伙,狭路相逢。

打量着景沅的这副装扮,纪晏缓缓踏进电梯: "你要出去吗?

"

景沅缩着头,弱小无助,仿佛待宰的羔羊闯入狼窝: “嗯,我想走。”

纪晏看陈天一眼,俯下身颇有耐心地问: “沅沅不喜欢这里,想回家吗?”

景沅完全不敢看纪晏: “没,我就是…有点想念我的床,在这里住不习惯。”

纪晏温柔勾唇: "原来是这样。"

他悠悠转身,扶着景沅行李箱的把手,朝陈天道: “告诉陈记风,家里床的牌子,尽快找到一样地搬进沅沅房间。"

陈天颔首: “是。

电梯缓缓上升。

每上升一米,景沅表情便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等到达两人卧室所在楼层,纪晏拉着景沅的电动行李箱,一步一步带着他重新回到卧室。

景沅坐在上面,心如死灰。

开门时,纪晏透过面前的全身镜无意间瞥见景沅的表情。

这个表情令他略带不解,放松的心弦拉紧,开始留意景沅今天的异常。

景沅从行李箱下来后,哪儿也没去,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发呆,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纪晏沉思片刻,径直走到景沅身边。

这时——

景沅悄悄向另一边挪动。

这种下意识的躲避反应让纪晏停下脚步。

明明昨天景沅跟他这么亲近,怎么今天突然疏远了?

"沅沅,你今天不太开心。"

纪晏声音很温柔,摘下银丝眼镜注视着景沅的单薄瘦小的脊背。景沅抱着双膝,支支吾吾回: "还好,就是想家了。"

纪晏单手插在口袋里,依旧没有上前: "想家的话,过几天我带你回家。"景沅余光偷偷瞄着纪晏,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放松。他如果真的有家就好了。

哪至于这么胆战心惊。

“我困了,想睡觉。”景沅从沙发上起来,低着头脱掉外套,从始至终都没有与纪晏进行眼神上的交流。

到最后,他小跑着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独留纪晏站在客厅。

纪晏头一次坐冷板凳,目光复杂地望着景沅: "沅沅,今

天大家要去野餐烤肉,一起去吗?"景沅的饮食结构纪晏清楚,对方喜欢吃烤制品,尤其是烤肉。所以他特意安排了BBQ。"我很困,你们去吧。"

景沅声音闷闷的,床边纤细的脚踝在这一刻收进被窝,一副下定决心与世隔绝的模样。纪晏略带沉思的直视景沅,这次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走廊里,纪晏叫来厨房的管事。

"今天景少爷叫早饭了吗?"

管事摇头: "没有。"

独自回到房间,纪晏坐在书桌交叠长腿,凝视着窗外的花园。那是他刚刚和陈天交谈的地方。

今天的景沅,格外反常。

纪晏眼皮微跳,分明的骨节缓缓握住座椅扶手,在心中燃起一个猜测。过了会儿,他将陈天叫进来。

陈天听完纪晏的话,仔细回想电梯内发生的一切。

“景少爷看见我,确实丝毫没感到意外。”

陈天今早刚刚赶来,按理说景沅应该很惊讶才对。但电梯里,景沅异常平静。纪晏手中握着钢笔,神色踌躇:"嗯。"

陈天: "那我去看眼监控?"

纪晏垂眸: "嗯。"

陈天离开的时间,纪晏独自坐在书桌前想了很多事。今早在花园里,他们所聊之事与景沅相关的,大概就是车祸的事和——

纪晏浓眉微皱,没再继续想。

很快,陈天将监控录像调取出来,交给纪晏。望着视频里景沅今早的行动线,一切真相了然于

纪晏一向沉稳的眼神微微波动,摘下眼镜,右手轻轻按着太阳穴,头疼得厉害。陈天分析: "景少爷难道是因为您的那句话伤心了?"纪晏沉默,没予回应。

在陈天的印象中,景沅对纪晏的所有示好都是在演戏。难不成景沅折服于纪晏的魅力,慢慢情深意切了?

"你先走吧。"纪晏说道。

陈天单身三十几年,不太懂爱情里面的弯弯绕绕,临走前他犹豫道: “纪总,景少爷可能爱上您了。

纪晏垂着眸子,依旧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景沅而是别人,陈天说不定会

撮合撮合。但景沅的性格他清楚,过去的所作所为他也了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小心为妙。

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撞门声。

纪晏调整姿势,仰头枕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

景沅昨天担心他被朋友背叛而难过,那么现在的景沅是否也是这种感觉?景沅难道真的喜欢他?

白皙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腿,纪晏呼吸加重,一向清冷严肃的眉眼凝起一抹纠结。说到底,景沅没有伤害过他。可目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他的计划。景沅应该不会再信任他了。

纪晏单手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

景沅躲在被窝里,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多时,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

胳膊摸摸索索,拉开抽屉取出一些山楂拿回被窝。景沅嚼着又甜又酸的山植糖,总算舒服一些。就算emo,还是要将肚子填饱。

想这么久,他也想通了。既然他对于纪晏是有价值的,纪晏肯定不会对他下死手。万一他的脑袋瓜摔傻了,纪晏跟谁套取有用的信息去?

所以景沅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不过这件事也给他提个醒。千万不要被纪晏故作温柔贴心的外表哄骗。纪晏城府极深,不是什么天使。

"咳咳…."

饿了半天,景沅头昏眼花,唇色比前几天白了些,整个人怏怏的,浑身病气。他强撑着从床上起来,蹲在行李箱前翻腾零食。夹心饼干、芝士蛋卷、番茄薯片...所有的零食全已经被他吃光。

景沅沮丧地垂着脑袋,看向挂钟。

距离吃晚餐还有很久,大家又都出去烤肉了,他得出去觅点儿食。

一楼是别墅的餐厅。

景沅下楼时,瞥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沙发上的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 "小沅,你没去BBQ吗?"

景沅朝宁谨笑了笑:"没。"

宁谨人还挺好的,对他始终友善。

"你的脸色不太好。"宁谨起身,关切地询问:“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景沅摇头:"不用,

我就是有点饿。"

宁谨朝餐厅走去: “厨师们带着食材跟大家出去BBQ了,估计一时半刻没人能做饭。”他挽起衬

衫袖口,双手放在水池洗了洗: "我帮你做点简单的饭菜,你看可以吗?"

景沅不好意思麻烦宁谨,迈着步子跑过去: "不用。厨房里有泡面吗?我煮一煮就好。"“那种东西尽量不要吃。”宁谨温柔笑道, "你喜欢吃手擀面吗?"景沅呆呆点头: "喔。"

"你去休息,等我半小时就好。"

就这样,景沅被宁谨支到客厅看电视,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做好了。牛肉自然不是宁谨炖的,是他从冰箱里找到的和牛,肉质非常鲜美。

景沅饿急了,匆匆吹了吹,捧着碗咕噜咕噜喝汤吸面。

宁谨看着他,笑容和煦: "慢点吃。"

景沅鼓着腮帮子,完全没时间回复宁谨,点了点头后,转眼间将一大碗面全部吃光。虽然是冬天,但屋内很暖。景沅吃碗面,鼻尖上弥漫着一层汗,湿漉漉的眼睛满是餍足。宁谨扬唇: "还要吗?

景沅笑容羞赧: "不用了,谢谢表哥。"

宁谨点点头,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景沅虽然身体不好,但洗碗还是可以胜任。跟在宁谨后面,跟屁虫一般积极干活。

宁谨观察非常细微,打量着景沅忙碌的身影,问: "今天怎么没跟纪晏去BBQ?"

景沅咕哝:"昨天玩累了。"

这个理由虽然很充分,但宁谨还是察觉到景沅的沉闷。他没有再问,收拾完厨房,和景沅在客厅聊天。

聊到一半,景沅忽然问: "表哥,纪晏在你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宁谨沉默片刻,缓缓说: “表弟家庭环境比较特殊,从小比较敏感,不容易信任别人。”

景沅盘腿将下巴枕在鲨鱼抱枕上: "还有吗?其他方面呢?"

宁谨笑了: "其他方面还好。我见你们相处起来还挺融洽的。"

景沅苦笑

着挠挠头:“还行吧。”

宁谨递给他一颗剥好的葡萄柚:"不说他了,尝尝水果。"

景沅:"行嘞!"

别墅二楼,纪晏已经站在上面停留很久。两人的一切互动被他尽收眼底。

景沅和宁谨相处时很放松,就像前段时间景沅跟他相处时那样。他突然腾起一丝恐慌,担心景沅今后将彻底疏远他。

理智告诉他,他担心的根本原因是害怕父母车祸的真相再也无法解开。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还藏着其他的原因。

待景沅准备回房间休息时,纪晏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就好像他心爱的猫被外人吸引。

入夜,景沅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看星星。

他这次出游忘记带日记本,许多鄙视纪晏的话都没机会写在上面,简直遗憾。吃完七八种药,景沅老大爷似的翘着腿,悠哉悠哉晃着摇椅。他每天的药钱不是一笔小数目。粗略估算,一个月大概有三四万。

如果立刻离开,买药的钱都没有。他的钱全部投到茶行,还欠了纪晏六百多万。景沅悲叹一声,唾骂起万恶的资本家。

实在没钱,只能去缦合卖酒了。

这时,楼下的花圃中传来“咻" "咻" "咻”的声音,瞬间将景沅漆黑的阳台照亮。紧接着,空中腾起彩色的烟火,升至最高空后,瞬间将黑夜映成白昼。

这是景沅第一次看烟火。

他趴在窗前,清亮的眼睛绽满惊喜,完完全全被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填满。

很久很久以前,他读过很多小说。里面都会有男主为爱人放烟花的场景。但他从来没见过。

他只是把想象中的烟花画在了日记本中,畅享有一天他恢复自由后,能欣赏更多的美景。

景沅慢慢坐在阳台,双手托着下巴,开始好奇这么晚了究竟是谁在放烟花。待最后一颗烟花消失殆尽后,他才看清楼下花园里站着的人影。

居然是纪晏?

景沅心头弥漫着怪异。纪晏这么晚了放烟花干什么?难不成在玩古早霸总那套追求意中人?

他左顾右盼,寻找纪晏的意中

人。

这时,站在花园的纪晏忽然抬头。扒着窗户的景沅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挥动双手,煞有介事地假装擦玻璃。

"沅沅,要下来吗?"

这时,纪晏呼唤他。

正在擦玻璃的景沅动作放慢,明亮的眼睛藏着警惕和心事,就像判断危险的小猫一样,迟迟没有回应。

纪晏从口袋里取出小朋友经常玩的星星烟花,朝景沅晃了晃:"要来玩吗?"景沅瞬间扬起几分期待,却依旧没有回应。

纪晏眼睛暗下,坐在长椅上望着景沅: “知道你喜欢烟花,我特意准备了许多。沅沅不想下来玩吗?

终于,景沅这次给了回应。

"外面太冷了,我怕生病。"纪晏点燃一根星星烟花: "穿厚点不会冷的。"

看纪晏玩儿,景沅馋得很。最终,欲望战胜理智,他裹好羽绒服,颠颠地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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