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各人选择(2 / 2)
这些丰富多彩的丝线从深至浅的整齐排列在线架上,一排一排的,带着别样秩序的美感,在这个缺少鲜亮颜色,多是土黄的世界里,能吸引无数人驻足,难怪平日里活泼好动,喜好交朋友玩乐的蔡汶能静下心来呆在这里。
而曹良则是一如既往的在看着绣女们刺绣,等她被叫出来,和女儿听韩盈温和的说完学画的好处和坏处,又询问她愿不愿意让蔡汶主攻此技能时,曹良很快就同意了。
后世高考后选专业虽然极其容易选到天坑,但好歹能够随意从事和自己父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行业,如今能子承父业就算是好的,曹良一家如今没有多少富贵也没有多少权势,能够选择的面极少,不是跟着父亲学医,就是跟着母亲学刺绣。
其实曹良倒是想让蔡汶学医,但家里富养过了,致使她虽然能跟着临摹解刨图,但死活不接受给病人看病,觉着那些病变部位太骇人,而让她跟着母亲学刺绣,她又怎么都坐不住,如今有个有天赋还愿意坚持下去,还能以此谋生的技艺,那让她全力专研此道也没什么,至于什么留名青史,曹良是不太信的,倒是当个祖师她觉着很有可能。
她现在就是刺绣的祖师,女儿当然有可能当画匠的祖师!
而对于蔡汶来说,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更多是听到了母亲允许她只专研画画,不用再继续坐一整天不能活动的开心,直接顺杆子往上爬,不仅和母亲要到了不被约束随便外出的待遇,甚至还扩大了自己小金库的数额,顺带着还向韩盈讨起来颜料。
少女未被约束的活力,哪怕带着些许为自己谋划的小机灵,仍能让人觉着很是开心,韩盈逗着蔡汶,让她许诺等她会画人了,得给自己画像,不然就不给她带颜料了。
韩盈在布坊中逗蔡汶很开心,乡下的家里,则是在收到消息后开心和沉重两两分起来。
倒不是觉着韩粟跑濮阳那边危险,上面给他佐吏的职位,俸禄是六百石,比县长还要高,世上哪有富贵不是靠拼命得来的?更不要说这几乎是连提三级,别人抢破头都的不来的差事,韩粟开心还来不及呢。
心情沉重,主要是按照韩盈之前的布局和娄行的说法,是这河渠要是挖起来,他们两人怎么都得在外待个三四年,五六年的,日后还很有可能就地安排职位,让韩粟继续管那条河渠。
且不论未来会不会就这么安排,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一家人必要两地分离,母亲年龄大了本就不宜出行,不去正好,可陶鹊怎么安排,就是个麻烦事儿了。
从稳定和工地情况来说,陶鹊不去最好,还能代韩粟尽孝,大禹治水都能七年不回家,韩粟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这么长时间分离,韩粟在外面能克制住自己,不会有旁的
女人,再与她生出孩子么?
他至今可只有一个孩子啊。
即便是韩粟如今没有这样的表现,但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他又开始有权势的情况下,指望两个人的感情和韩粟有足够的良心,无疑是很作死的事情,最好还是让陶鹊跟过去,可问题又来了,两个人的孩子如今才五岁,这么大点往灾区带,保不齐人就要没,而把孩子放下也不现实,长子扔家里不管不顾,再造个三胎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是准备家宅生乱吧?
现在挣来的富贵是为了未来能更好,而不是留下一堆隐患,没办法抉择的韩粟一五一十的把情况给陶鹊说了,想看看她怎么选。
采桑归来的陶鹊听完,陷入了沉默。
多年做事下来,她不是那个违抗不了父母命令,被逼着嫁出去仍无计可施,只能躲在房中哭泣的妇人,至少她有了能养活自己的本领,也分出来好坏,这几个选择中,她一眼就能确定,丈夫其实是希望她能留下来,这对母亲,对孩子都好。
当然,唯独对她不好。
面对这样的情况,陶鹊生出了一点愤怒,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韩粟还过来和她商量,让她做个选择,便是他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也对她还有敬爱,不然,直接让她这么做,她还能生出不满不成?
嫁入的妻子,不听丈夫的安排留在家中奉养婆婆而被赶回家,旁人知道了,也是要拍手叫好的,更不要说像他们这样夫家越来越富贵的人家,有的是人想要将她拉下去,好攀附权贵将女儿嫁给韩粟。
陶鹊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回看这几年的人生,她是很惬意的,嫁进来没劳作多久就能够使唤仆人,管人是有些废心力,可比起来自己劳作不知道轻松了多少,更不要说婆婆不苛待人,小姑给家里撑腰,小叔子敬重,丈夫对她也很好,吃穿不愁,顿顿有肉,时不时还能接济下母家……比起来之前村里的那些嫁人的玩伴,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份好命,与她自身的能力没多大关系,她现在的能力,都是在韩家跟着婆母学到的,那时的她,无非是容貌好,年龄适合,性格与智商足够而已,如果当时还有一个相似的,被韩粟看上的女子,她很有可能就不会被选中。
没有选中的她,运气最好也就是给个有孩子的,还算有点家产的鳏夫做妻,吃糠咽菜,需要时甚至还得下地种田,运气不好的话,因为身体差而死在生产上也很正常。
陶鹊很珍惜自己的这份好命,可惜的是,现实有时就是很残酷,明明刚嫁人时两个人还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扑腾没多久就局限住了,而丈夫却能够不断的往上爬,逐渐将差距拉到她只能仰望的地步。
处在这一刻,陶鹊突然明白很久以前,小姑对于婆婆说嫁人的话嗤之以鼻了。
仰人鼻息的难受,她怎么会接受?
只是韩盈接受不了,她却是能接受的。
她没有韩盈那样的本事,离开韩家不仅带不走儿子,连这样的富贵日子也要失去,比
起来农妇在田间受的劳累和盘剥,
别说迎合丈夫安排的风险,
就算是他真的有了女人和孩子,相较于原本的人生,也没有亏到哪里去。
衡量利弊的陶鹊,做出了对方满意的选择:
“这样,我留下奉养母亲,等那边安定了,宝儿年岁也合适外出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听到这个回答的韩粟猛的松了口气,陶鹊完全把风险担在自己身上的做法让他感动不已,也同意了对方折中的建议,连忙许诺道:
“鹊你放心,等那边安定下来,我便接你过去。”
“好。”
陶鹊笑着应了下来,她也没说什么你不许找别的女人之类的话,她管不了丈夫,那就要尽量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利益,趁着对方愧疚,她直接说道:
“宝儿年龄也不小了,你认识的人多,趁还没走,好好挑个老师让他启蒙读书吧?”
“这不难。”
韩粟对这样合理的请求立刻答应了下来,他稍微沉思了一下,道:
“县里没什么好老师,也就是只能启蒙认个字,你也别做的太正式,请到家里来教就好了,到时候再把他送去郡里正式求学。”
“也好。”陶鹊点了点头,又道:
“还有件事,我这两年忙的织布赚钱不多,想换个方向,你去城里的时候,帮我问问小姑,她有没有旁的好法子?或者,能不能让我跟着曹良学刺绣?奥对了,宁宁今年要参加成医考,顺带再问问医属有没有适合的位置行不行?”
“这个……”涉及韩盈范围事情,韩粟就不敢打包票了:“我明天帮你问问就是了。”
陶鹊也不需要丈夫打包票,只是轻轻柔柔的点了点头,应道:“好。”
刚才的那一大堆请求,并不是陶鹊想让丈夫扒拉小姑子来填补自己,相反,倘若丈夫真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那女人身份又不差的情况下,陶鹊并不太相信婆婆和小叔子会完全站到她这边——谁让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早年间的情分呢?
或许韩盈会帮助她,但她也帮不了多少,妹妹管哥哥床上的事情听起来也着实不像话,她的帮助有限,真正最重要的,是她要变得更加重要,让他想要甩掉自己时,必须得大出血!
她没有能力,靠自己永远做不到这点,但,靠韩盈就不一样了。
她是韩粟的妻子,能够代他行一些事情,修水渠是肥差,有很多生意可以做,若她能过去定居,那便可以组建起来韩盈想要的丝业,女儿宁宁今年差不多就能过成医考试,本地没有合适她的位置,若是修水渠的地方不在山阳郡,那有自己和韩粟撑腰扶持,她是能当老师培养女医,去做医曹的。
后天,听到陶鹊这些请求的韩盈,低头默默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将头抬了起来。
“陶鹊既然未来要跟着你走,那别去和曹良学刺绣了,去找左仪学怎么算账比较好,这放在后勤上绝对会非常有用。至于宁宁,光在医属实习不够,正巧师父现在身体不好,让她过来打打下手,还能多和细君学一学。”
陶鹊的请求对韩盈来说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还极为有利,她当然会答应,而且也不介意陶鹊为自己母子谋划的小心思。
聪明人比蠢货打交道更容易,后世上升期的公司签的合同那么清晰,还有无数技术合伙人被踹出去,家庭更不要说了,世上愿意等一个原地不动人的太少,除了没良心,差距会拉开两个人交流的可能,更会让弱者没有钳制对方的实力,翻脸成本低到极致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
如今陶鹊能不赌人性,鞭策自己进步,那未来哪怕闹到要分开的地步,终归还能得到实际的好处,更不会成为怨妇,又或者将这种痛苦施加到孩子身上,而韩盈也能帮助陶鹊压一压韩粟,别做的太过分,至于更多的——
她再拒绝,院子里的美仆都已经被塞到第四个了,哪怕家里人知道另外三个被许昭管着做事,她没有做什么,可人摆那儿,她也实在是没底气摁头让韩粟保证一辈子一夫一妻。
算了,凑合着过去吧,只要不出大问题就行,她哪有那么多空闲管韩粟陶鹊这夫妻俩的事情,还是多想想去了长安怎么做要紧!
将这件事扔到脑后,韩盈抓紧时间备些路菜,制出防止中暑和其它病症的药丸,带好准备的物品,换了从魏裳处重新提供肥马,安排好自己走后的事务,便和特使一同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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