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说书7·京城图12·转(1 / 2)
“夜深人静,尚未黎明,东山一连声震天巨响,山上火光冲天,鸟兽惊慌逃窜,如此突如其来的灾祸登时惊醒满城之人。”
“睡梦中被惊醒的知府忙遣人安抚民众,打开城门,派衙役领着紧急征召起来的满城青壮与健妇出城围着东山,在山脚下伐木拔草,掘出一道辟火带,将山火隔在东山上,以防烧至山外村落与城镇。”
“当隔离带开辟出来,天际晓光乍现。无论是山脚下满身尘土脏污、疲惫不堪的民众,还是城中胆战心惊紧盯山火的民众,都在破晓后的天光照射之下,看到了东山与昨时的大不同——东山上,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南风馆中怯怯不安的少男们扒着窗边看向东山。”
“他们都记得,几个时辰前,兰遂意才要求那找上门来的少年上东山去庄子里的祠堂点灯守夜。这还没过多久,东山就炸出了个大缺口,山火烧红了半边天。”
“只怕那天真明快的少年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身着彩衣的小倌们偷眼去瞄美人榻上听笛休憩的人。”
“也不见兰遂意出门,也不见他吩咐过下属,真不知东山怎么就恰好炸了。”
“趴着当垫子的紫衣小倌是个胆子大、好奇心强的,也不知他怎么看出兰遂意的心情还可以,清亮的声音撒了个娇,试着问东山是如何炸了的。”
“兰遂意确实心意放松,竟也愿意开他的尊口费两句唇舌:‘那庄子乃是前时的意图谋逆的乱党所建,东山山腹中埋藏入许多兵甲武器、霹雳火药。后来那乱党出师未捷,早已伏诛,留下东山此物无人知晓。’”
“紫衣小倌没有问兰遂意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因为哪怕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也可能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流入他人耳中。”
“紫衣小倌问道:‘方才那阵响动,莫非东山上早就埋伏了您的人,趁机点了那些霹雳火药?’”
“兰遂意勾唇而笑:‘可不是本座的人。点燃霹雳火药的,是那小鬼自己。’”
“‘他怎么会主动去点那些危险之物,不要命了吗?’”
“兰遂意道:‘东山庄子是为谋逆所建,祠堂自然也是。其中的长明灯,每一盏,都连接底下的霹雳火药。只要点燃灯芯,不多时,便会一层一层引燃霹雳之火,将山上之人送入高天。’”
“‘大人……神机妙算……’”
有人恨恨拍桌:“真是心狠手辣之徒!”
“如此毒计,这般动静,叶少侠与罗少侠哪里还能逃得过去呢?”老者如是叹息道。
听者们都为两位少侠狠狠捏了把汗,揪着心等候下文。
莫非这回真就遭了殃,没能逃脱?
还是说、他们两个还有什么活下来的吉运、机会……
“无论是除去烦人之物、重归自在心情的兰遂意,还是心中为可怜少年早夭叹惋哀悼的小倌们,都不觉得叶白能够侥幸活下来。”
“然而令他们万万想不
到的是,叶白与罗玄两个莽撞少年,此刻却已经从漫天火海中逃出生天。”
“这次叶白说要来东山庄子履行答应兰遂意的守夜任务,罗玄仍然等在此事外头,在庄子外守着,以防万一,见机行事。”
“罗玄靠在庄子外的大树顶上等待天明的时候,突然听得仿佛近在咫尺的雷公轰鸣之声,最后的视线里只见天塌地陷、漫天业火的地狱之景象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向他飞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高亚男不由惊呼。
岳不群思忖道:“依据兰遂意所言,东山这庄子原本出自逆贼之手,祠堂的引燃机关自然也是逆贼所设计的。逆贼做如此机关设计,想必是为的大事败露后,与前来抓捕的军队同归于尽的。那么引燃的爆炸顺序,从庄子外围一圈起,向内外两方向连续引爆,这样的顺序也便合理了。”
宁中则抚掌道:“是以,兰遂意虽然知晓东山会炸,却不知具体爆炸顺序,不知第一个爆炸的点是庄子外,而非祠堂的位置!”
“那叶少侠是得以存活了,罗少侠该不会要死了吧?”华真真道,“罗少侠真是千避万避,仍旧难逃惨遭池鱼之殃……”
罗少侠确实……是有些倒霉了。
“当罗玄从一场漫长到仿佛无穷无尽的梦魇中醒来之时,恍如隔世。”
“叶白欣喜的声音从床边上传来,罗玄转过眼睛,便发现自己此刻躺在床上,床边脸上、手上都裹着布条的叶白正与一个不认识的老者交谈。”
“坐在床边的老者看上去已经很大年岁了,须发皆白,白得好似高山积雪,都不知蓄了多少年岁,她脸上也是沟壑丛生,纹路交错,只那一双眼睛仍然明亮、神采奕奕。”
“老人家伸出一只宛如枯木的手为罗玄把脉。”
“叶白问道:‘伊婆婆,小黑好了么?’”
“伊婆婆双眼含笑,从嗓子里轻轻呵出两声气音:‘好,再、养。’”
“‘那就再养养吧。’叶白转过头对罗玄道,‘小黑安心,伊婆婆是我们村子里最会治病的人啦!你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要再养养。你别着急噢。’”
“罗玄说不出话来,只能担忧地看向叶白的脸。”
“叶白以为罗玄还在担心,安抚地拍拍他的被子。”
“伊婆婆指了指边上,叶白乖巧点头:‘那我就自己去隔壁换药啦!’说着便起身拿起东西推门出去了。”
“罗玄有些忧心,不单单为他自己的伤势,还有叶白的脸和手上的伤势。叶白这样举世罕见的剑道天才,伤了脸固然可惜,万一手伤得不好,可真就是令人遗恨千古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规律的叩门声,并有人恭敬问候道:‘千针万方,伊人妙手。伊神医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多年来却销声匿迹,使得众身患苦疾之人无处求生。而今您老再度出山,想必正是因着感怜天下病痛。小人府中恰有一位身患顽疾的孩子,还请您大发慈悲之心,抬手施救一回!无论您有何要求,小人必定无所不应、
倾我所有、竭尽全力!’”
“罗玄听得此言,
心头大为震撼。他在门派里从小到大听过多少江湖名迹,
武林中每一代都有风头盛极的人物。千针万方伊神医的事迹,他也曾听师长们提及。”
“传说中伊神医妙手回春,从她手下过的病人无一人死于她接手期间。哪怕绝无可能治愈的绝症,患者也能在她的医治下延长几年寿命。因此天下苦于病痛者几乎踏破她的门槛。直到十来年前的某一日,伊神医突然消失无踪,众人猜测纷纷,却无人再能知晓她的下落。”
“伊婆婆默然无言半晌,才一字一顿、艰难缓慢地对门外人道:‘手、不稳,不、下、针……药、方,其他、医、者、相近。’”
“门外人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您是因为这个才退隐的啊……打扰您了。’一声遗憾的长叹后,门外人离开了。”
武当小白龙叶孤鸿奇道:“想不到叶白身边,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位曾经煊赫一时的大人物。”
“真是出人意料,一个偏僻小村里,既有一位退隐的老神医,又出一个天资卓绝的少年英才!”边上的武当弟子感慨道,“那小村虽然地处僻远,但风水还不错嘛!”
叶孤鸿突然间灵光一闪,道:“你们说,那小村里,会不会藏有别的大人物?还不止一个?说不定这世上也有个隐蔽的角落,有着那样一个藏龙卧虎的村落,里面居住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另一侧正端坐饮茶的武当长老木道人若有似无地轻瞥他一眼,罕见出声加入弟子们的闲聊当中,和蔼笑道:“不过是斗篷生所述一个故事罢了。不必妄加猜测。且听吧。”
“房间里安静了些许时候,叶白换好了药,推门进来:‘伊婆婆!这次就您一个人出来了吗?’”
“伊婆婆轻轻摇头,回道:‘丘、郑,去抓,温。罗……’”
“这时,一道琴声穿透而过,打断了伊婆婆的话。这道琴声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入罗玄的耳时,让他无法自抑的想要落泪,一瞬间仿佛见到花凋草枯、雁落兽哀的凄凉景象,觉得世上好似再无欢欣之事。下一刻,又一声琴音传来,他顿时觉得心头冒火,莫名而来的怒意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
“眼见罗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受到琴声的影响极大,伊婆婆当即出手戳了罗玄几处穴位,使其听觉暂时减弱,好让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叶白却眼睛一亮,赶忙跑去打开窗。”
“他往外面看去,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还不止一道。”
“最前头那个身形轻盈的劲装女子,抱着一床琴,好似在遛后头的那人,每一道琴音都使得后头快追上她的那人速度迟缓些许。”
“叶白扶着窗框大喊:‘杨姨!小心——’”
“‘看好嘞~’杨姨笑声清亮松快。”
“只见她脚步一顿,抱琴返身迎上后头的兰遂意,即将撞上兰遂意的瞬间,琴身底下一道银光乍现!”
“那一剑破空而去,剑出啸鸣,
好似一种奇异的音调,引动闻者心弦。”
“叶白终于看到了兰遂意的出剑——”
“那是一柄软到接近鞭子的软剑。这样软的剑,寻常人很难控制好出剑的轨迹,但兰遂意不同。他用起那柄软剑如臂指使,那柄软剑的剑身的如此特质正合了他的多变思虑,每一剑的轨迹都诡谲无比,每一剑的招式都好似已是最省力的模样,可每一剑却也都蕴藏着万千变数。”
“两剑在变招中争机。”
“楼下传来有人失声惊呼:‘七弦七情,一剑一命,琴剑双绝,是琴中剑杨晴!她、她她她不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琴中剑!”衡山派弟子们纷纷看向莫大师兄。
莫大师兄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悲怆凄迷,闻者无不落泪。他的武器也正是一柄可藏于胡琴中的薄剑。“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岂非莫大师兄的写照?
莫非这同使琴中剑的杨晴女侠是用来指代莫大师兄的?
弟子们面面相觑。
刘正风狐疑地瞧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师兄的胡琴,迟疑地否认道:“师兄……师兄是用的胡琴,而非七弦古琴,所以、所以杨女侠应该不是指的师兄……吧?”
莫大师兄:“……”
“叶白刚想怒斥楼下那人,就见动手的两人后头走来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气息内敛,面容气度平庸,好似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随手拔出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再挥出一剑,寻常得好似每个修习剑术的初学者每日挥出的一剑。”
“然而就是这样状似平凡的一剑,却恰恰好好插入正在激战的两柄剑之间,举重若轻、万变归一,只那一剑便轻而易举压下两柄奇剑的势头。”
“楼下那人又震惊出声:‘层岩剑势,稳重端方,竟是退隐多年的剑圣罗老前辈!’”
“‘剑圣?什么剑圣?那是我们村的罗老伯啊!’叶白讶异不已。”
“就在叶白目瞪口呆亲眼所见之下,村里剑术最厉害、自己剑道启蒙之师的罗老伯三两下就收拾了那个肆意嚣张、整个武林都拿他毫无办法的兰大魔头,拎着他往这边客栈方向走。”
“楼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四下却不断有江湖人挂着惊疑不定的神情朝客栈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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