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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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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利器被抛上原就不坚牢的琉璃,顷刻间一地碎渣子,如同被风吹散的彩云。

云洄之的话音落下,楚若游脸色也苍白几分,她嗫嚅了下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眩晕感强烈得如同中暑,云洄之头重脚轻,眼睛发酸。

勉强忍住失态,“你忙吧,我先去做饭。”

她逃离失控现场。

-

蒹葭镇是个世外桃源,当然是对有钱又有时间的人来说。

楚若游有钱,云洄之有时间,在此基础上,她们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轻松愉快。

所以令人产生误会,以为这轻松愉快仅仅是因为彼此才能得到。

以至于云洄之忘了形,嘴欠到去说不该说的话,很没礼貌和教养。

她的委屈是真,谁被有好感的人拿刀子刺都会受不了。

但她不怪楚若游朝自己发火,楚若游说得都对。

首先人家跟谁聊都是一种自由,关一个外人屁事。

楚若游回消息时一切心理活动,都是她心甘情愿,外人看着再苦涩,只要她乐在其中就没有任何问题。

其次,自己也真的不了解楚若游的一切事,只是听过只言片语。

也许她是遇到了别的棘手的事情或人,才心神不定,也许她根本没有一直搭理对方,只是随便回了句。

又也许那个男人救过她命,他们夫妻做不下去,但是楚若游还是将他当成很重要的人。

自己不该觉得他没资格,这是对楚若游的不尊重。

最后,云洄之自省,她对楚若游的指点实在可笑。

人家花钱过来玩,是实打实的甲方,目的就是为疗伤,至今没疗好也不是人家的错。

“轮不到”,这个词用得极好。

她在想,楚若游到底教哪一科,语文吗?

但是骂人时的气质似乎更像数学老师。

云洄之数学不好,所以从小到大她的数学老师对她都很凶,因此她的数学更加不好。

最后的最后,抛去一切理性分析,云洄之扪心自问,她真的是因为心疼楚若游才不开心吗?

不愿意楚若游去酒吧找醉,只是因为关心楚若游的身体吗?

好像未必。

要不就承认吧,她在嫉妒。

嫉妒是暗夜里贫瘠土壤中最容易汲取的养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开出大片大片艳丽的花,有毒,长生。

她在嫉妒。

她用尽所有力气陪在楚若游身边,靠收钱才有留下的资格,而让楚若游珍视牵挂的却是一个远在天边的故人。

所以她发酸,她的五脏六腑都泡在醋里,醋意让她面目全非。

她一酸就忍不住表现出来,也忍不住冒出不合身份的话。

现在把楚若游惹生气了,自己也一肚子的委屈,真是自讨苦吃。

人类总是这样,因为承受和消化幸福的能力

极度有限,所以喜欢自讨苦吃,让自己陷入没必要的困境。

本来根本没有这些事,本来事情超级简单,理当偷着乐。

她在镇子上过得没意思,来了个有意思又合眼缘的姐姐陪她消磨几天时间,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而她又嫌不足,不清醒地把两人推到针锋相对的地方。

她垂头在厨房蔫蔫地切菜备菜,感觉有气无力,也可能因为天气热。

她说完那番话就离开房间,独自跑出去买菜,回民宿开始做饭。

她早就明白她跟楚若游绝对没有将来,既然这样,还真情实感什么,及时行乐就好。

今天真是草率了!

妈的,不会把楚若游吓跑吧!

笨死了!

她手腕遽然发力,恨不得将心中郁气全发泄在砧板上,菜刀切得又狠又急,辣椒籽蹦出来,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她的眼周。

辣意本还不算明显,她想擦掉,结果一抬手晕得更开。

熏得她眼睛都疼,不受控地开始掉眼泪。

她只好放下刀,睁着半只眼睛去水龙头前冲洗。

舒服一点后才擦干脸,拿着纸巾擦干净眼眶里的眼泪。

云洄之默默地想,凡事都要用巧劲,哪怕切菜都是,收不住力道,用力过猛就会出麻烦。

她像一个哲学家。

人在不如意的情况下都会成为临时工哲学家。

楚若游走进厨房时,云洄之蹲在地上,正拿纸擦泪。

额头上的发丝刚才冲眼睛时被淋了水,湿漉漉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云洄之抬头,半只眼睛还在发红,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无辜又可怜。

她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像摸鱼被老板发现一样,不好意思地说:“你饿了吗?要等一会,我还没开始烧呢。”

楚若游没说话,神色复杂。

看不透她的表情,云洄之一下子有些发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害怕楚若游是特意来跟她说离开的事。

以至于楚若游走过来,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时,她躲了下。

她想你还是让我蹲着听吧,免得我站着听完头晕难受。

她躲开的动作就像蹦到眼睛里的辣椒籽一样,让楚若游脸色微变。

云洄之一定讨厌她了。

模样好看,性格开朗的女孩子,应该被人捧习惯了,谁会像自己一样翻脸不认人,冷声训斥她。

云洄之见她站在面前不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就站了起来。

楚若游没明知故问地问她是不是哭了,她想,云洄之这么骄傲,会说是切菜时被辣椒呛的吧。

楚若游见她情绪还算平稳,“先别做了,我不饿。出去歇一会吧,我们说说话。”

云洄之刚迈出半步,听到她要跟自己说话,又停住了。

果然,她要说离开的事情了吗?

云洄之比任何时候都

更恨自己管不住嘴巴,她现在后悔得想被镇压在双塔下面换风水赎罪!

这是什么奇怪的类比,她暗自想不太妥当,还是不类比了。

楚若游回头问:“怎么了?”

云洄之红着眼睛说:“能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啊。”

她怕聊完,中午就没做饭的力气和吃饭的想法了。

楚若游默了默,声音很轻,“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吗?”

“我没有。”

云洄之诚实道:“我只是觉得你想说的话我现在不想听,干饭更重要,还是等饭后再说吧。”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然后却不想听?”

楚若游敛眉问她。

她这样更像一个数学老师!

——这道题我上节课讲过的吧,你还是错成这样,你的心思有没有放在学习上?

云洄之被脑补剧情吓得一激灵,小声说:“我知道的。”

要么继续批评,要么说咱俩没法好好玩下去了,趁早散伙吧。

知道。

楚若游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下去。

不想听便算了,也对,被气哭的人哪里想听到罪魁祸首的声音。

楚若游转身就走,还她清静。

她转身前的表情让云洄之陡然慌了神,忙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想离开了,但是……”

她话还没说完,楚若游就停步,转回身,凶巴巴地骂了句:“你知道个屁,笨蛋。”

呜,骂我笨蛋。

云洄之翘起嘴巴,很不甘心的样子,心里却疯狂摇尾巴。

楚若游不打算走?嘻嘻。

“出来!”

楚若游语气不善,云洄之乖巧地跟着走出厨房,像乖巧地跟着数学老师走进办公室。

餐厅里有冰箱,云洄之感觉出楚若游挺热,准备拿瓶冰水给她喝,却在正中的餐桌上看见两杯奶茶。

她最喜欢的那家。

她这才知道刚见到楚若游时,她脸侧的薄汗哪里来的。

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惶然,云洄之没有多么欣喜,担忧地问:“你去排了多久?”

“没一会。”

楚若游轻描淡写,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快点喝,放久就不好喝了。”

云洄之跟在她身侧坐下,却刨根问底:“没一会是多久?”

楚若游淡声道:“刚才不还不想跟我说话?那我也不想告诉你。”

“我刚才是以为……”

云洄之突然不想说下去,反正她已经是大笨蛋了。

她动手把奶茶从纸袋里拿出来,把两杯的吸管都插上。

茉莉花味的那杯让给楚若游,她喜欢喝,荔枝味的给自己。

果味清甜,茶味香郁。

一口喝下去,不光心情好起来,连眼睛被辣后的不舒适也都过去。

她连喝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仿佛看猪喝水的楚若游,

“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她听见楚若游平静的声音,蓦地睁大眼睛。

不是完全没想到楚若游会道歉,但就是惊讶,楚若游的嘴巴平时最厉害了,道歉竟然一点迂回都没有。

楚若游的神情因为太过认真显得深情,她的眼型很好看,再加上轻度近视不戴眼镜,所以看向某处时哪怕漫不经心也会有几分聚焦后的深情在里头。

事实上她看小章小狗都是这深邃目光。

云洄之早就发现了。

奶茶有层次的甜意在口腔中肆意流窜,融成一方良药,将两个小时前刀子扎过来的伤口包扎治疗,但仍然是不好受。

云洄之眨着眼睛看她,又低下头,乖乖地自觉反省,“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边界感,说话冒犯到你了。”

“你说的对。”

云洄之看人时眼睛亮晶晶,哭过以后更亮,折射出让人心软的微光。

楚若游情不自禁摸她的头,顺着马尾而下,再轻拍拍她的背道:“我是没出息,聊得的确不开心,每回一句都是对好心情的损耗。我自己没发现而已,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果然是飞行员的眼睛。”

她没有再回复任予晗,这两天的对话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安慰,还险些毁了她连日来的悠闲自在。

楚若游将她的对话框删除了。

云洄之被夸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赞同自己说过的话了。

“才不是没出息,你只是重感情,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输入指令后说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喜欢了。”

楚若游笑起来,眉目流转:“嗯,当然。但你也有说错的地方,比方说我不是去为她买醉。我是觉得她影响到我,有点烦,她把我注意力牵走了,我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待,转移注意力。你可以理解为告别过去,而不是沉溺旧人。”

云洄之耷拉着头,“对不起,那我跟你说对不起,我把你想得太弱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还乱说话。”

楚若游不怪她不了解自己,如果她了解,自己就不会跟她虚度光阴。

释放本我时,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反而更自如。

比如从小到大,学校搞活动,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把父母家人请去学校看她演出的这个环节。

她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可以洒脱地弹琴唱歌,主持节目,但是父母长辈出现,她就变成了硬着头皮继续。

她对云洄之妥协说:“既然你不希望我去酒吧,我就不去糟蹋地方了,我们晚上逛逛街就好。”

“我希望的!我也想带你去热闹的地方玩,想陪你去酒吧释放。当时不开心是因为我以为你难受到要拿你不喜欢的酒来排解,我很担心我对你用处不大了。”

她可怜兮兮的语气让楚若游的心被什么给撞了一下,立即问:“怎么会那么想?”

“你不就是为了放松心情才找我做旅伴嘛,我一直都知道啊。但是你没有变得更开心,反而要去靠酒一醉方休,那

你来不来蒹葭镇都一样,我怕你不需要我了。”

云洄之跟她剖析自己,她难得想说真话,因为楚若游在跟她道歉,她也不想辜负这份诚意。

她本想画蛇添足地加一句,我不是为了钱才怕你不需要我。

但她刻意忍下来,她要给楚若游误解的空间。而她只有在这个空间里,才能暂且光明正大地黏着楚若游。

“我怕你不需要我了”,她把自己当成工具,楚若游不能保证自己没有这样想过。

可当云洄之亲口说出来,她就很难受,觉得不能这样说。

“不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若游喝了口奶茶,谨慎地组织想说的话:

“酒只是酒,我不是没尝试过,难喝不说,对我还没用。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弄反顺序,如果一醉方休有效果,我就不会来蒹葭镇了。

酒要么让好酒者感到开心,要么让人醉醺醺,无非这两个效果。怎么可能替代你带给我的体验,云洄之是鲜活的,让我始料未及。”

其实是教语文的对吧。

楚若游的音色在七月的烈日下也凉凉的,她说大段话的时候,特别能让人安静,听得进去。

“我这么牛吗?”云洄之用飘飘然的扬眉得意来掩饰被夸的害羞。

楚若游语气一转,变成跟云洄之拌嘴时的伶俐。

“你当然牛啊,你是大名鼎鼎的白为技师,是阳光灿烂尚未就业的女飞行员,是颜值逆天的校花镇花,谁能不做你的颜粉呢。所以酒可以不喝,但我还没有在蒹葭待够,不打算这么早离开,你别想赶我。”

云洄之再厚的脸皮还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连喝半杯奶茶压惊。

哼哼唧唧地说:“所以你真的不怪我多管闲事啊。”

“不怪你的,刚才说完那些话我就后悔了。你大方磊落,对我从来没有雷点,同样的,我也要聊得起,不该一点就炸。”

楚若游风度翩翩地说。

云洄之彻底放下心,从头到尾都开心起来。

“那我们晚上去喝酒,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会陪你的。”

“因为我是你的客户?”楚若游想到她客气冰冷的话。

“才不是,因为你是……你是楚家珍啊。”

楚若游笑,还记得当初随口编这个名字,是因为云洄之说她叫“淑芬”。

这样看来,她瞎编名字骗别人是惯犯了。

云洄之也笑,笑起来感觉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又拿手背揉了揉。

楚若游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清澈的溪水被晚霞覆盖,美好又破碎。

她感到心疼,心疼感来得强烈,她却不打算深究。

“所以我们握手言和,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云洄之被她逗笑了,明朗地说:“我才没有哭呢,这点事有什么好哭的。我是刚才切菜,辣椒籽蹦到眼睛了,我才流泪的。”

楚若游闻言表情更温柔,点点头温声说:

“好好,那都怪辣椒籽。既然眼睛不舒服,你休息会吧,我来做菜。()”

云洄之按住她的手:“不行,那怎么可以,说好我做。?()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哪有让甲方伺候她的。

“怎么不行,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啊,虽然不好吃,就当体验。”

楚若游做菜比云洄之快,因为她的做法更简单,怎么省事怎么烧。

所以味道没有那么丰富,口感也一般,但是云洄之吃得很专注,她恨不得把菜扫光。

因为这是吵架后的特殊待遇,是意外之喜,是福利!

以后一定没有了,所以要珍惜。

看着云洄之吃饭的样子,楚若游心中的空缺好像暂时被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物填满。

可能是清风,可能是空气。

你知道那不能真的装满一个容器,但满足感油然而生,你也不能否认。

在奶茶店门前排队时,街两边是仿古的商业建筑,长街被屋檐分为暗-明-暗三个部分。

楚若游站在南边的阴影下,看着半臂之外的明暗交界线,任性地想往阳光里多走几步。

她看着包上系着的云洄之给她精挑细选的转运珠,抚摸上面比老虎还威武的生肖狗,回忆收到这份礼物时的怦然心动。

那时她跟云洄之还不熟,连彼此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都没完全摸索出,但云洄之能发现她的不开心,想办法买小礼物哄她。

那时她吻云洄之行为是冲动的,她没有多想,她就是想亲一亲面前的女孩,不含丝毫挑.逗,只是嘉奖。

这样的瞬间有很多,但是她都不做任何整理和回应,任由心跳加速后回到冷静的速度。

有时候甚至云洄之只是闲得发慌简简单单唤她的名字,喊完别的什么都不说,她也能兀自躁上一会。

她在队伍里耐心地等着,今天的队比之前跟云洄之一起排的更长。

她一遍遍地想,既然说错话让她愧疚到跑来吃苦头,又为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刚才在怕在破防什么?

她怕云洄之把短暂的关系当真,过度在乎她,企图干涉她,从而影响到她旅游的心情?

还是怕,云洄之藏不住的情意,让她误以为云洄之多么在乎她,才会为一个不存在的“前夫”乱吃飞醋,但实际上根本不是。

这种“误以为”让她吃了很多年的苦头了,她早就受够了。

云洄之只是很善于讨人喜欢,也很喜欢在形形色色的人身边周旋,她跟谁都能聊起来,把别人逗笑。

谁知道云洄之让多少女人误以为她在乎她们呢?

所以楚若游迫不及待划出了一道界限,喝令云洄之退到线那边去。

但她的话太重,本可以情绪平稳解决的事情,被她弄得极度不理智。

拎着奶茶回来,找到云洄之时,正碰见云洄之蹲在地上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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