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牙疼(2 / 2)
等到那时候,陈以年大概早就对她没兴趣了。
就像直到现在唐青云都不知道为什么陈以年会喜欢她。
陈以年安静了会儿,忽然说:“刚才那节课,我们班上语文课。”
“什么?”
“老师说,莫言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了。”
他这话说得很突兀,前言不搭后语。
唐青云愣了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上次国庆假期,陈以年来她家粥店吃早饭,当时插科打诨地提过一句,要是她当初选了理科他们说不定现在就能同班,省得他费劲假期还要早起来找她。
唐青云当时跟他说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文科,不是因为学不好理科,其实当时她的成绩学理科更有优势,但她喜欢文科,喜欢文学,梦想就是考上北大的中文系。
陈以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等高考结束吧,唐青云,等高考结束我再追你。”
她诧异地抬起眼。
陈以年说:“在这之前,在高考之前,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那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他就这么看着她淡淡笑了下,洒脱又执着,“高考加油。”
*
那天最后,夏振宁也被叫去了学校。
夏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最后温媛媛父母同意私了,学校这边给大家记了
过,但等到毕业这段观察时间,最终记过一般也都会撤销,不会留在档案。
但毕竟是夏莓推了温媛媛才恶化的这件事,所以夏莓还要再写一份检讨。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夏莓去卫生间的时候正好碰到唐母,粥店里忙不开,她刚刚才看到学校的通知赶过来。
“诶,莓莓。”唐母看到她,紧张地小跑过来,“我们青云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阿姨,这事跟她没关系,都已经解决了。”
“那她没受伤吧?”
“没有,她什么事都没有。”
唐母松了口气,垂眼又看到夏莓手背上的创口贴,又问怎么了,夏莓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随口说是被笔划到弄开的。
“阿姨,你快去找青云吧,我没事。”
唐母“欸”一声,一路朝着五楼跑去。
夏莓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而后收回视线,往教室走。
她收好书包,夏振宁刚到教室。
他刚才跟温媛媛那疯狗似的家长交涉了两个多小时,又烦又累,总算是把这事处理完了。
夏莓抬头时正好看到他,夏振宁眉头皱得很紧。
程清焰也抬头看了眼,侧头说:“你先出去。”
夏莓点了点头,拎着包出去了。
吴叔的车停在校门口,夏振宁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夏莓上了后排,又过了会儿,程清焰也上车。
夏振宁闭着眼,抬手摁鼻梁,一路无言,夏莓和程清焰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夏莓忽然想到唐母着急慌忙跑上楼时的样子。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
秋分一过,就连夕阳落下的时间也早了许多,她漫无边际地想,12月21日的末日预言说不定是真的,接近冬至,也许直接全球进入极夜,太阳就再也不升起来了。
车停在家门口。
夏莓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下车进了家门。
这件事闹得大,每个人都被通知了家长,卢蓉当然也接到了电话。
本来她也是要去学校的,但考虑到两孩子可能不想让那些事见天日,可能会觉得别扭,她最终只问清楚了程清焰没有受什么伤,便没去学校。
“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卢蓉问。
夏振宁脱了西服递给卢蓉:“处理完了。”他语气里都是不耐和疲惫。
卢蓉将西服挂起来,松了口气:“那先吃饭吧。”
夏莓去厨房盛了饭,在餐桌边坐下,夏振宁忽然说:“夏莓,你到现在都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夏莓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粒,什么话都没说。
“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瞎混,不读书,不着家,打架闹事,我都算了!你现在还给同学脑袋开瓢?还要让你那点破事都连累到你哥身上?”
程清焰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卢蓉说:“振宁,你别这么说。”
“你别总是替着她说话!”夏振宁突然提了音量,吼了一句,“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会感恩你?她从小就跟她妈一个样!”
夏莓猛地抬头,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炸,也跟着吼了一句:“那你别管我啊!我又没求着你去学校!”
“你当我想管你?我要不是你爸我用得着管你那些破事?!”
夏莓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而过,发出尖利的声音,也把此刻这张弦崩到了最紧。
她红着眼眶看过去,死死咬住压根,一字一字地用力道:“夏振宁,从小你就没管过我,现在回来了还没两个月就真以为自己是我爸了?”
夏振宁本来就烦躁,又被她一句话彻底激怒,直接扬手一巴掌挥下来。
“啪——”一声。
彻底打破这两个月强行伪装出来的平静。
程清焰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一步,立马起身把夏莓挡到身后,沉着脸防备地看向夏振宁。
卢蓉也立马拉住夏振宁,怕他再冲动:“你这是做什么!莓莓今天也受委屈了,你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夏莓头偏向一边,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其实并不意外。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她和夏振宁的关系不可能一直保持诡异的平静,暗流迟早有一天汹涌决堤,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伪装不下去。
在这个她住了16年的房子里,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主人,而是寄人篱下。
夏莓忽然觉得滔天的委屈席卷而来。
她低下头,飞快地眨了眨眼,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没有让眼泪下来,只是眼圈还是不受控地立马红起来,鼻腔被涩意堵住,过往的种种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我七岁的时候,你跟妈妈离婚了,是你坚持要离的婚,是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
她用尽全力忍住满腔的涩意,压住哭腔和鼻音,固执地站在原地,连脊背都直得几乎僵硬。
“妈妈死后,你也没有回来过,是我和外婆一起处理的丧事,后来这一年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我,更没有想过要回来照顾我。”
夏莓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创口贴,呼吸凌乱,尾音颤抖,强忍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你,只是,凑巧决定回柯北,顺便想起了你还有个女儿在柯北,而已。”
“所以你现在凭什么教训我,我从来就没有爸爸。”
说完,夏莓转身离开,直接摔门而出。
“砰”的摔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了很久。
而程清焰沉默着追了出去。
*
六点半钟的街道。
白昼和黑夜正处于交替之际,光明与黑暗交织。
这一条路上种满了梧桐树,夏莓一直觉得梧桐树的树干很漂亮,她停下脚步,仰头漫步目的地看着眼前成排的梧桐树。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夏莓回头,看到程清焰朝她跑
过来。
“你吃好饭了?”她问。
程清焰顿了下,而后:“嗯。”
“骗人,这么点儿时间你怎么吃的饭。”夏莓继续往前走,问,“你出来做什么?”
“来找流落民间的公主。”
夏莓笑了笑:“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挺讽刺的吗?”
程清焰一顿,夏莓已经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了,他便也跟上。
夏莓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程清焰问:“要去哪?”
她摇头:“不知道。”
夏莓看到自己鞋带散了,她几乎是故意找茬般,抬了抬脚,说:“哥,鞋带。”
程清焰没有一点犹豫,在她面前蹲下来,低头给她系鞋带。
夏莓其实没有吃惊他这个举动,她在开口时就已经猜到程清焰是愿意给她系鞋带的。
就像,在夏振宁那里受到了冷待,需要找点温暖与宠爱。
只是,忽然,一颗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正好砸在程清焰手边,干燥的水泥地面上立马洇开一道湿润黑点。
他听到小姑娘强行克制下来的呼吸声,以及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就在他要抬头之际,夏莓忽然急急道:“不许看我。”
程清焰一顿,于是顺从地重新垂下头,系完了鞋带,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
夏莓抬手拉上卫衣兜帽,又拽着胸前两条松紧绳用力一拉,帽檐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一颗一颗眼泪砸下来,晕湿了地面,她哭得无声又克制,狠狠咬着下唇,想把那些难堪的哽咽声音都封锁在喉咙底。
过了会儿,程清焰依旧低着头,说:“想哭就哭,不用憋着。”
因为他这句话,夏莓终于没忍住,背弯下来,抱着腿彻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是因他这句话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
夏莓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再掉不出眼泪,终于将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干净。
她直起身,脸颊都湿漉漉的,睫毛上好像沾了一层浓密的水雾,眼圈红得像只兔子,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她就这样子对上了程清焰黑沉的视线。
他还蹲在她面前。
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186的个子,却就这样蹲着,仰视她,挺鼻薄唇,脸部线条利落,混杂着一半的少年气和一半的成熟感。
夏莓抿了下唇,脸颊忽然又浮上些热气与血色。
她抬手,“啪”得拍在程清焰的额头上。
这是她今天新学的动作,是下午程清焰警告温媛媛时做的动作,夏莓觉得威慑力十足,能把人的嚣张气焰都直接按下去。
她决定试一试,练习一下。
于是夏莓就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摁在他额头上,微微倾身,眼睛居高临下地紧紧锁在他脸上,以此带来压迫感,开口威胁说:“你知道吗?看到过我哭的人都要被杀人灭口。”
程清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声,带着柔软的笑意,和隐晦的亲昵。
嗓音低而缓。
在呼啸而过的骑车引擎声中依旧清晰。
“嗯。”他说,“听凭公主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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