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她说完这句话,已视死如归,苻琰若勃然大怒,总得给她两刀,她是怕死的,可死到临头了,她也想少受点苦,就是扎刀,直接往她心口戳,死的会快点,若是扎她屁股,那真是又疼又遭罪。
依她的想法,苻琰冷漠心狠,都这般撕破了脸,定会给她一个痛快。
可苻琰听完这话毫无反应,眼眸里死寂沉沉,手上那把匕首还按着嫩肉,冰的她直颤。
她还病着,他再不动手,匕首都要被她捂热了。
崔姣咬咬牙,胆大的把抵着她的匕首连同他的手一推,本来以为推不动,没想到一推就推走了,她忙拽着被褥盖自己,还没盖上腿,他就扯她的被褥,匕首重新抵了回去。
这屋里点了火炉,是没外面冷,可也有点凉丝丝的,崔姣盖不上被褥,咬住嘴唇拣明衣遮一遮凉意。
又被他抢过明衣丢地上了。
崔姣跟着他常受气,以前受气还能开解自己至少有月奉拿,吃喝不愁,比在崔氏好多了,这样就能对他笑脸相迎。
现在这气突然就受不了,她梗着脖子道,“殿下要杀便杀,要睡便睡!闹这么多虚头,别叫妾瞧不起你。”
苻琰骤然倾身过来。
崔姣半眯起眼眸,纤颈搭回枕头,闷闷的想着,她身上起热,他还要睡,回头病传染给了他,也是他活该,但她想错了,苻琰靠到她脸边,把她的脸捏起来,沐浴后,她浑身都沾着温池里的潮气,脸上也是湿漉漉的红,嘟着粉润艳唇等他亲自己,她说不喜欢他,那她定是深爱那个便宜兄长,她小心隐藏着爱意,为那个窝囊废忍辱负重,就是和他共寝也愿意。
“你莫不是以为孤还会临幸你?你欺骗了孤,就该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你死太便宜你了,孤要你看着你兄长是怎么死的!”
崔姣脑袋昏沉,努力睁圆眼睛,他近在咫尺,眼里是恨她,可嘴里说的却是要杀崔仲邕,他和崔仲邕是过不去了。
“妾不喜欢殿下,就是喜欢阿兄吗?殿下为什么不想想,殿下脾气这么差,有哪个女郎会想不开喜欢殿下?”
崔姣停了停,看他那张脸又臭又阴翳,仿佛她再敢说一句,他就要她好看。
崔姣也是豁出去了,他都想着杀崔仲邕,还给他什么好脸色,也是一股脑倒出来。
“殿下和陆六娘子在新居相处了两个月,陆六娘子不还是看见殿下就像老鼠见到猫,殿下与她退婚,妾想她怕是松了口气,殿下是不知自己有多可怕吗?”
她的小脸盘子还被他捏在手里,越捏越紧,她还在倒豆子似的说他。
“殿下只消寻个女史,一问便知,谁不怕殿下,妾还被殿下掐过,妾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喜欢殿下呢。”
苻琰的眉心突突跳,一下放开手,她枕回枕头,扭着细细软软的腰肢,气他,“妾这回可没说谎,殿下就是杀了妾,妾也是这般说,殿下若拿阿兄出气,那也是殿下仗势欺人,阿兄好好的举子,殿下要杀他,会
遭天下的书生怨怼,凭殿下是太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殿下强行把妾带回东宫,妾是民女,殿下强抢民女,早就犯律法了!”
苻琰被她激的怒火蹭蹭冒,一转身就要下去捉崔仲邕来杀。
崔姣看他拿着匕首气势汹汹往外走,呜哇了一声大哭出来,“殿下杀阿兄试试,妾不仅不喜欢殿下,往后妾还恨殿下!”
苻琰走了好几步停住,背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他应该不管她怎么哭,都要把崔仲邕宰杀掉,可是她哭的他挪不动腿。
崔姣看他走着走着停下,急忙道,“妾就算不喜欢殿下,妾也让殿下开心过,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也不该卸磨杀驴。”
苻琰面色愈青,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对他没有丝毫喜欢,她把这段独属于他们的时光,比作是她的功劳,她把自己当作他的仆臣,她没想做他的妇人。
可也没有仆臣敢以下犯上,对自己的主君动刀子。
她油腔滑调、巧舌如簧,只不过是不想他对崔仲邕下杀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他竟然比不过,她瞎了眼!
他一抬步走了出去,到门外有家令候着,他吩咐家令,“不准她出这扇门。”
家令道是,他随后又命家令前往左率府去调精锐密探来东宫。
黾斋门紧闭,苻琰给那几名密探下令,让他们前去清河,把崔姣与崔仲邕的根底关系再重查一遍。
密探得令离去。
苻琰再看一眼匕首,心中的怒气犹在,既然她说他仗势欺人,他就让密探去搜集她和崔仲邕有私情的罪证,待证据俱全,他再杀崔仲邕,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用这把匕首捅的他,他也会用这把匕首将崔仲邕绳之以法。
匕首被他放进柜中。
继而坐到书案前接着看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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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殿的内室,崔姣见苻琰走了,心里忐忑不安,明衣太薄了,她不能穿出去,椸架上挂着苻琰的大麾衣,崔姣顾不得许多,晕着头爬下床,拿下麾衣把自己裹好,蹒跚着走到门前要打开,却发现开不了门,屋门从外面被锁了,门口守着南星和玉竹,南星道,“娘子,殿下有吩咐,不让您出去。”
崔姣急切道,“南星姊姊,殿下出东宫了吗?”
南星回她,“殿下没出去,在黾斋夜读。”
崔姣顿时心松,看来她前面数落的对,该再狠骂他几句,整日里喜欢啊、爱啊,她就是不喜欢他,她也尽职尽责的假装仰慕他了,他受了她颇多仰慕,还不满足,哪有女郎会心甘情愿被他糟践,他或许对她是有几分真心在,可这几分真心也不能让她站直腰板,她还是要对着那些贵人点头哈腰。
他的真心送给她,她也懒得要。
乌七八糟了半宿,崔姣只觉得又困又晕,躺回象牙床,在被里迷糊糊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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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看完公文,已是夜深,照常是该回崇文殿歇息,但崔姣被他关在他的内
室,回去不可避免又见着崔姣,一想到崔姣,腹中怒火便不由自主的烧起,他寒着面出去,直回崇文殿,内室门前有女史在,崔姣也出不去。
他入了房,踱步到床前,崔姣已睡着了,睡的甚是香甜,唇粉腮绯,长睫乖巧的覆在眼睑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能安然入睡,好似那些他在意的事情,在她心底都算不得重要。
“起来,”暖床够了,苻琰赶她下床。
可床上人睡得无知觉,听不见他说话。
苻琰便伸手探进被,一触到那暖热香躯,心口一荡,倏尔更生凶恶,推她道,“孤让你起来,你跟孤装什么?”
他推了崔姣几下,崔姣都没醒,颊边如胭脂红,他看了许久,才意识到,狱官说过,她生病了,他抱她回来时,她也病怏怏的,只有在呛他时,才生龙活虎。
他已不愿再信她,就是生病,也会下意识在怀疑她是装的。
他还是弯身过去,手抚到她的额上,非常烫,她呼出的热气打在他颈边,她不是在装病。
苻琰猛然直起身,凝注她片刻,朝外叫人。
女史南星探头入内,“殿下有何吩咐?”
苻琰道,“去请医师。”
南星悄悄看了看苻琰,他立在床边,眼盯着床上的崔姣,虽有沉色,但南星能觉出,他依然对崔姣有怜惜,只要崔姣肯回心转意,他一定会像以前那般宠爱她。
南星微放心,跑去药藏局请了医师过来。
医师进殿原以为是苻琰伤口有事,结果进去后,才发现苻琰立在窗前,象牙床上的帷帐放下,南星带他到床前,从帷帐中握出一只凝脂玉般的手腕,让他把脉。
在这东宫,太子有什么受宠的姬妾都会知道人,可这美人睡在太子的床上,定非一般姬妾可比,先前太子身边有一个侍妾,也是很得宠,但该有的规矩也遵循,从未听闻那侍妾能睡太子的床,那侍妾出宫去了以后,也不见太子身边再有其他人服侍,若不是医师今夜过来,还不知太子金屋藏娇了。
医师往那香腕上盖上白帕,才敢诊脉。
南星只见医师眉头紧皱,未几他慌得松开那手腕,以手掩鼻后退,也叫南星退远,再和苻琰道,“殿、殿下,这位娘子身患的是猫鬼病……”
“殿下,这位娘子不宜再留在崇文殿,还是尽快将她移送走,以免危及殿下贵体,”医师道。
苻琰有一瞬愣神。
医师撩摆跪倒,“求殿下以自身安危为重,速速将这位娘子遣送出去。”
南星心里焦急,崔姣怎会这般倒霉患上了猫鬼病,这病在宫里已经许多年没出现过了。
猫鬼病有传染性,太子幼年时得过这病,不慎传染给了大皇子,最后他侥幸活了下来,而大皇子却因此夭折,皇帝为此事,多年对苻琰有介怀。
患了猫鬼病的人极难活命,当初在骊山,皇帝新宠的菩萨蛮得了这病,就是做了傩事也无用。
这病坊间有传是巫蛊术,连皇帝都信,传言民
间有左道术士豢养猫鬼,为得猫鬼,术士会选取狸奴杀害,萃取其魂魄,使之成为猫鬼,越老的狸奴,越能养出强大得猫鬼,夜间子时,术士会以鼠祭祀猫鬼,待将猫鬼彻底养成,术士就能驱妖鬼害人,敛取财物。()
当年宫中猫鬼病直指太子生母,他生母仅是宫女,被皇帝临幸后有孕,被安顿在太极宫凝阴阁内,直到诞下太子,皇帝早已将她忘却,另觅新宠,太极宫本就地势低洼,凝阴阁更是临近北海,她养过一只狸奴,那狸奴喜欢玩水,不慎落水而亡,她只不过为那狸奴铸了坟冢,就被皇帝误会她暗中蓄养猫鬼,残害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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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最忌讳巫蛊之术,皇后求情也无法,即使宫中医师也不能断定这猫鬼病就是巫术所致,皇帝还是下旨赐死了苻琰生母。
更为此,皇帝新添了一道律法,自造、传畜猫鬼之类及教令人,施以绞罪,若合谋同造,依律抓首犯处以极刑,其余从犯也以重刑处之。①
南星暗暗红了眼圈,崔姣得了这病,挨不过去也就这一两日,若被太子送走,就更活不了了,太子再对她疼爱,也不会罔顾自身性命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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