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崔姣看他要发难,也支起身,仰着头和他对峙,“殿下要妾真心实意喜欢殿下,却受不了妾这般对待,妾不仅给殿下和福福剪华胜,妾也给阿兄剪了。”
她在一堆华胜中挑出两片竹叶形的竹胜,青葱修竹,极贴崔仲邕的气韵。
苻琰把脸上的华胜抹下去,桃花花胜和狸奴形猫胜,她给崔仲邕剪得倒用心,竹胜不女气,就是贴面得来的也是夸赞,给他剪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他贴脸上,走出去岂不是让旁人耻笑。
苻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竹胜,“这是孤的了。”
崔姣跺跺脚,跟他抢,他个高,根本抢不过他,便气鼓鼓道,“较劲有什么用,阿兄就是比殿下更像竹子,阿兄还是读书人,有读书气息,殿下却是武夫,鬓边簪花又不会让殿下变丑,殿下素日里凶神恶煞,戴了花,更平易近人,殿下若戴竹子,也会被嘲笑是在附庸文雅,什么都不懂就乱抢。”
崔姣边说着,边观察他眼中怒意暴涨,遂跳下床,牵起他的手说,“妾给殿下打扮一下,保证殿下能比过阿兄。”
她拉一拉苻琰,苻琰虽还臭着脸,却跟着下地,她把苻琰推到镜台前,让他坐下。
崔姣以前伺候苻琰,也常给苻琰梳理头发,苻琰的头发浓密厚长,郎君成年后,多束发冠,不像女郎们,总能在头发上折腾出许多花样,苻琰这头让崔姣艳羡的头发也只能扭成髻再被发冠罩住,少了两撇小胡须,就和朝堂上的大臣们一般板正威武,平素不喜笑,就是副生人勿进的架势。
崔姣将他头上的三梁冠取下,解了发髻,把头发松散开,苻琰的眉眼很深邃,崔姣也见过不少郎君,苻琰这眉眼凌厉矜冷,是皇族独有的长相,和陛下很像,但陛下更文弱,据闻,皇族祖上有鲜卑人的血统,鲜卑族人闻名于世的便是多肤白貌美,苻琰是有几分像鲜卑人的,披散下头发后,他身上的气势有所消减,就能看出其五官昳丽,他生母定是美人,可惜再美的人,皇帝陛下不喜欢,便能轻易赐死。
崔姣心想,之前都是他占她便宜,现在她占点便宜总不会过分吧。
崔姣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见他不反感,手溜到衣服里,狠狠揩了一把油,然后手被逮住给丢出去,她再看他也没置气,便高高兴兴的给他编小辫子,两边编了好几股,和着散发一起高高束起,再戴金冠,用一个白玉簪固住发,他人便少了往日沉稳,犹如肆意孤傲的少年郎,她拿来桃花花胜,贴于两鬓,平添了风流。
崔姣要给他敷粉。
苻琰果断不允,崔姣气哼哼的,趁他端视镜子里的自己,迅速朝他脸上扑粉,一张俊脸快被粉被扑埋了。
崔姣哈哈笑,指着苻琰的脸道,“殿下像面团。”
苻琰绷着面团脸,把她抓到面前,对着她的脸一阵蹭蹭贴贴,他脸上的粉转移了大半到崔姣脸上,他还将那张猫胜贴到崔姣的鼻尖上,镜子里出现了只花猫,灰头土脸的。
崔姣气恼道,“殿下这样,妾可喜欢不起来!
”
苻琰拿眼觑她,默片刻,把她鼻尖上的猫胜拿下,蓦地,他把猫胜贴到自己鼻尖上。
脸是黑的,一声不吭。
崔姣倏然咬到唇上,伸手把猫胜拿开,他忽抬臂把她按到腿膝上,侧头亲她的脸。
崔姣垂着眼眸,睫毛颤个不停,他慢慢吻上她的嘴唇,她缩起肩膀,半张着唇给他咬舌头,双手都快攀上他的肩膀,骤听一声狗叫,她慌忙把他推开,从他腿上跳下来,跑进偏殿去洗脸了。
苻琰也站起来,横了躲在床底的福福一眼,走进偏殿。
偏殿内,崔姣看见他进来,从水池边跑开,跑到暗门前,见他洗脸,道,“华胜碰水就坏了。”
说完撒腿跑了。
苻琰的手已沉进水里,又拿出来,擦干手上的水,把桃花花胜取下来,桃色太鲜艳,他先前嫌太轻佻,现在竟觉得也没丑到不能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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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出来就赶紧把两片竹胜塞给南星,托她送去给崔仲邕,福福也被抱出内室,她怕苻琰一不高兴就拿福福撒气。
接着关好内室的门,乖巧坐到床前等他出来。
苻琰在偏殿呆了一刻钟,出来时周身都是水汽,连头发都洗了。
崔姣想着他今晚会不会还要跟她睡觉,她爬到锦衾上,坐等着他来睡她,可他没过来,在屏风前的书案坐下,手拿奏疏看。
那书案不知何时搬到屏风前面的,以前都在墙角放着,苻琰偶尔会在这里办政,但寻常都是呆在黾斋内。
他是打算以后都在内室办公吗?
崔姣也不能问他,更不能打搅他,她悄悄的下来,蹑手蹑脚再进去偏殿,偏殿的温池泡澡太舒坦了,来泡澡都比和苻琰同处一室的强。
崔姣直泡的骨酥肉绵,才出了温池,穿好寝衣回内室,苻琰已经不在书案前,想是忙完了,在榻上睡着。
崔姣轻着脚步上床,躺倒盖褥,发觉这褥子好像变厚了,里面还暖暖的,眼再看看榻上人,他给她暖床了,又装什么,她可不记着他的好,还避嫌不睡床呢,若不是她怕冷,她巴不得他不睡床,现在又有厚褥子,这么大床她一人睡着多好。
崔姣开心的四肢伸张,不一会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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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生母葬去骊山,择定在人日前一天,人日前后共有三天假,有不少大臣前去送葬。
这日早,太极宫内,钟楼钟声响起,送葬仪队驶出了宫门,至午间到骊山,太子轺车在山路上难行,停在半山腰,苻琰下了轺车,转头轺车内还出来一美貌小郎子,跟在后面的大臣们纷纷瞪着小郎子窃窃私语,不久便有好奇者来问家令,家令只答这是翰林院的画待诏,是为苻琰生母画生前画像。
翰林院待诏都是听奉皇命,显见是得皇帝委命。
大臣们放下心。
苻琰回蹬一眼小郎子,那小郎子就小跑着跟上他,小郎子长得雪白俊丽,还好不是脔宠之流,不会仗着一副好皮囊来蛊惑太子殿下。
山路难走,崔姣一面跟着走,一面满腹怨气,她好好的呆在内室,非要她出来,穿的男人衣服,还要装什么待诏,他给他母亲送葬,非扯着她来,前天她捉弄他,他就要报复回去。
一个郎君这般斤斤计较。
一行人上到骊山顶,山顶的陵墓近在眼前,崔姣是头次来这里,她听过女史们说这骊山陵园安葬的都是低位宫妃,有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她只知苻琰的生母,却不知苻琰生母何名,他的生母和这些宫妃一般无二,都是不得圣宠的人。
像昭陵这样世代安葬帝后的陵墓,都有侍卫看守,骊山陵园却无守陵人,这里杂草从生,所谓陵园更像是无人照看的荒坟枯冢。
苻琰生母的棺木随后抬上来,崔姣与苻琰站在一侧,看几名金吾卫挖坟坑,崔姣下意识望了望苻琰,他脸上没有过多情绪,但萧瑟一身,茕茕孑立。
坟坑挖好,棺木被抬放进坑中,棺木很小,崔姣忽想起来一桩事,他的生母是被赐死的,赐死的人还会留有尸骨么?
她问不了人,也没人会告诉她。
棺木被层层灰土掩埋,砌堆成墓,墓碑上刻着容氏。
大臣们一一上前祭拜。
家令都恭敬的送他们先下山。
至黄昏,这陵园就剩崔姣和苻琰,家令领着一干下人在半山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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