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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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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冯乐真闭上眼睛,“整个大乾,都是本宫的家,既在家中,如何想家。”

陈尽安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她看不到,又钝钝地补充一句:“是。”

冯乐真突然歪头看他:“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玉州人氏。”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坐了起来:“玉州离京都可不算近,为何会来这里?”

“十岁时家里遭灾,和父母一起来京都投奔姑母,谁知姑母早就搬走了,后来爹娘生病没钱医治,双双去了,卑职便独自一人留在了京都。”陈尽安提起往事,脸上没什么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冯乐真对他的过往有些许了解,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得这样细。看着他坚韧的轮廓,她忍不住问一句:“十岁之后,你便一个住在京中?”

陈尽安点了点头。

冯乐真目露怜悯:“温饱如何解决?”

“去码头搬货。”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失笑:“才十岁,搬得动吗?”

“起初是搬不动的,慢慢的也习惯了,别人扛一袋,卑职就扛两袋,吃住都在东家那里,后来……殿下是知道的。”

他被工友劝动去了一个黑矿,险些死在里头,是殿下救了他,又给了他长公主府的差事,他才能苟活到今日。

冯乐真歪头看他:“本宫遇见你时,你都十六了,从十岁到十六岁这段时日,可曾觉得孤单?”

陈尽安被问得一愣,一抬头对上她关心的眼眸,心口突然颤了颤,如身下这片黑土地一般,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萌芽而生。

或许并非萌芽,而是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只是他连动一下念头都不敢,只能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

而石头里,是开不出花来的。

“……不孤单。”

“父母都没了,一个人在异乡也没人照顾,怎么会不孤单?”冯乐真笑笑,怕惹他伤心,便没有再追问。

“真的不孤单。”陈尽安认真道。

冯乐真顿了顿,不解地看向他。

或许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是因为她漂亮的蔻丹上,也染了和自己一样的黑泥,陈尽安有一瞬恍惚,以为月亮就在面前,于是从前不敢说的话,也突然说出了口——

“卑职自从来了京都,每一年生辰都很热闹。”

冯乐真一顿:“说起来,本宫还不知道你生辰是哪天。”

陈尽安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清醒了,再看月亮,其实依然高高悬挂于上空,他方才的所见,不过是一点悲悯的月光。

他什么身份,也配肖想?

冯乐真隐约听到他说什么月亮,不禁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天空:“大白天的,哪有月亮。”

陈尽安顿

了顿:“有的地方就有。”

“哪里?”

“话本里。”

冯乐真:“……”

陈尽安趁她愣神,已经先一步起身:“殿下,再跑一圈吗?”

冯乐真总算回过神来,好气又好笑地朝他砸了一把泥土:“好你个陈尽安,竟敢戏弄本宫。“

陈尽安笑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活了起来,连眉眼都变得愈发英俊。冯乐真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板也比先前强壮,相比一年多之前重逢时,多了一股男人的成熟味道。

陈尽安见她一直坐在地上不动,心中生出一分忐忑,于是又重新在她面前半蹲下:“殿下生气了?”

“本宫没那么小气。”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主动朝他伸出手。

陈尽安将人扶起来,又从怀中掏出帕子,低着头一点一点帮她擦拭手指。

冯乐真瞧着比自己高出将近一个头的少年,突然生出些感慨:“陈尽安,本宫是不是特别会养孩子?”

陈尽安没有抬头:“殿下何出此言?”

“本宫将你养得很好,”冯乐真说罢,倒还记得谦虚一下,“当然,也是你自己争气。”

陈尽安捏着手帕的手一顿,半天才恢复如常:“卑职只比殿下小两岁,不算孩子。”

“都小两岁了,怎么不算孩子?”冯乐真故意反问。

陈尽安抿了抿唇,又变成了一块石头。

两人在外头闲逛一下午,等回到家里时,冯乐真已经累得抬不起手了,进屋之后没等更衣便睡了过去。

阿叶带着其他婢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脸更衣,多花了两倍时间才没吵醒她。等一切结束,阿叶为她掖了掖被角,心满意足地说了句晚安,便带着人出去了。

陈尽安还在院中候着,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动静,便转身看了过去:“殿下睡了?”

“睡了,睡得可香了,”阿叶心情轻松,“没想到你还挺有办法,一个下午就治好了殿下的失眠之症。”

“殿下这些日子太过清闲,每天待在屋子里,单是午睡都能断断续续睡好几次,睡得不好也就罢了,还耽误晚上休息,多出去走走,自然就……”陈尽安说着说着,对上阿叶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犹豫,“你看什么?”

“看你,”阿叶挑眉,“你怎么回事,一说起殿下话就这么多。”

都共事一年了,陈尽安不用猜也知道,她又要开始不着调了,于是果断转身就走。

“陈尽安!”阿叶唤他,“你日后在殿下跟前尽心些,莫要再让她为别的男人伤心了。”

陈尽安停下脚步。

阿叶笑笑,绕到他面前:“殿下总夸你聪明,虽然我也没看出你哪里聪明,但殿下的话总没错……你既然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叶姑娘慎言,”陈尽安声音有些冷硬,“我不过是个奴才,得了殿下相帮才有幸走到今日,又怎敢肖想殿下。”

阿叶嗤笑:“你真的没想?”

陈尽安喉结动了动,冷着脸绕过她往前走。

阿叶跟上:“别走啊,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你容貌不差,性子……虽然闷了些,但殿下还没把你撵出去,说明并不厌烦,如今殿下身边没人,你若能主动些,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

“阿叶。”陈尽安再次停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么严肃做什么,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阿叶抱臂。

陈尽安沉默片刻,道:“曾有人告诉我,殿下只喜欢这世上最好的,你觉得我是最好的吗?”

阿叶噎了噎。

平心而论,陈尽安确实不错,如她说的那般容貌够好、也足够忠心,更重要的是聪慧、踏实、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问题是,品性再好又如何,没有显赫的家世,又哪里配走到殿下跟前去。

“此事不要再提。”陈尽安见她明白过来,便低着头离开了。

阿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生出几分好奇:“陈尽安。”

陈尽安再次停步。

“你当真甘心一辈子止步不前,看着殿下与别人成双成对?”阿叶问。

陈尽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一眼月亮。

快月底了,月亮只剩弯弯的一勾,却仍是散着清辉高不可攀。

“甘心。”他说了一句,便低着头离开了。

阿叶眨了眨眼,没有再追过去了。

冯乐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翌日一早醒来,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殿下昨晚没用晚膳便睡了,今早一定要多吃点。”阿叶不住给她布菜。

冯乐真笑笑:“昨日实在是太累了。”

“殿下今天还想出去玩吗?”阿叶问。

冯乐真摇了摇头:“腿酸,不想动。”

阿叶颔首:“那咱们今日就在府中看看话本,吃吃茶点。”

冯乐真笑着答应一声,开始低头吃饭,阿叶见她胃口不错,心里悬了许多日的那块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下了。

用过早膳,阿叶便要去找话本,结果还没等动,院中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便从屋里出去了。

今日天气不错,院中难得的暖和,陈尽安拎着一把锤子,熟练地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瞧见冯乐真出来,赶紧俯身行礼:“殿下。”

“做什么呢?”冯乐真好奇。

陈尽安顿了顿:“卑职闲着无事,想给殿下做架秋千。”

“后院不是有秋千吗?”冯乐真笑问。

陈尽安:“卑职这个不一样,是能推很高那种。”

冯乐真闻言更加好奇,于是催促他继续。

陈尽安答应一声,便开始卖力干活儿L,阿叶见冯乐真看得认真,索性搬来椅子和桌子,还给摆了一桌子的吃食。

看到她闹出这么大阵仗,冯乐真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颇为受用,一会儿L喝茶一会儿L吃糕点,没有个闲着的时候。

主仆三人在院中各忙各的,等到日头升至中空,陈尽安的秋千总算做好了,他胡乱擦了擦汗,对上冯乐真的视线后,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殿下试试?”

冯乐真早就等不及了,当即放下茶杯要上去试试,结果刚走到秋千前,范公公便来了:“殿下,世子爷来了。”

冯乐真一顿:“祁景清?他来做什么?”

“说是找着一家味道极好的糖葫芦,特意来给殿下送一些。”范公公回答。

冯乐真笑了:“特意跑一趟,就为送几根糖葫芦?”

她说着话,便跟范公公离开了,徒留陈尽安一人守着秋千。阿叶急匆匆追过去时,淡定地扫了陈尽安一眼:“甘心哦。”

陈尽安垂下眼眸,继续修缮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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