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纪珍棠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虽然退了低烧,情绪还是低迷。
回去时已经过了零点,在路上,钟逾白把车里暖气开到最合适的温度,纪珍棠躺在暖烘烘的气流里,感受他探出手过来试她体温的动作。
她掀开还很虚弱的眼皮,看见了他白皙骨感的手腕。
明明没发生什么坏事,人也会莫名低落。
大概是她想到书里说,建立羁绊,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她迟钝地感受到这句话戳人肺腑之处,为她从前的天真而悲伤,认识到爱跟痛是如影随形的。
这话说得太好了。
钟逾白确认她已经退烧,又看她病弱的眼,说:“睡会,还有一段路。”
纪珍棠明明很犯困,但她摇一摇头,拿出手机来刷了会短视频,为撑住此刻的清醒。
像在担心一旦陷进睡梦里,被削短的路程,会让她缺少一次机会,感受跟他相伴的温情。
每分每秒,都是值得记住的。
那根金色的扎线她没有取下。
一直到家里。
纪珍棠脚不用沾地,被他一路抱到床上。
她和钟逾白说起账号的初步规划,他坐床头替她剥一只橘子,沉默地听完,肯定地说:“会越来越好。”
纪珍棠问他:“我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吗?”
她眼巴巴看他,那层期待太过明显,摆明了是要他说会。
但钟逾白出其不意地反问她:“怎么理解成功。”
纪珍棠想了想,“就像你一样啊。”
钟逾白却道:“柳暗花明是成功,一帆风顺是成功,开心也是一种成功。”
他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人生哲学,可以概括为几个字,开心为大,随遇而安。其余的就交给起伏不定的命运,不由人主宰。
他说:“如果这样计算,你已经是了。”
纪珍棠不免叹息,一边觉得他说的话在理,一边又觉得这不该是喂给她这个年纪的人的鸡汤:“这么洒脱的话,我的上进心要被你惯没了。”
“上进心还是要有一些,我只是不希望你吃苦。”手掌上垫一层纸巾,钟逾白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略带深意地说,“思想如果分境界,洒脱应该会略高于执着,你觉得呢。”
“……”
再听他说下去,纪珍棠觉得自己安详到明天就可以退休了。她坐起来,宣誓一般:“不,我要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你要给我打鸡血呀,可不能一直说:开心就够了。”
钟逾白在床侧,俯身看她时,面目很柔和,带一点笑。
或许他不愿说什么打鸡血的话,但在她的强烈建议下,还是点了点头。
纪珍棠剩下那点行李,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嘱托丁迦陵运过来了,加起来也不多,半个柜子就摆下了。
她说因为换季衣服每年都换新,这样方便。她的全部身家,显
得稀稀落落,楚楚可怜。
除此之外,还有被撕了一页的画册,纪珍棠给他看小时候的画。
真无聊。
她翻了半天,觉得超级无聊,童年的审美不能够延续到现在,全是瑕疵。
不过钟逾白品鉴得很仔细。
她很会运用色彩,饱和度拉到很高,无论画动物还是景色,还是天马行空的宇宙银行,都鲜艳浓烈,让人觉得她画笔下的世界日日晴朗,很有自己的一套个性。
纪珍棠说:“这样看,我小时候还蛮张扬的。”
钟逾白不再看画,手肘撑在枕上,转而敛目看她,却不说话。
她说:“现在一定画不出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心境吧。”
总结陈词完毕,画册被丢一旁,纪珍棠忽然问道:“对了,我刚刚在医院想,你会愿意为我学厨艺吗?就……”
她想了一想,解释:“不是从机器里弹一块吐司出来的那种,也不是用酱搅拌搅拌生的菜就做好一份沙拉,烟火气的意思,就是要有烟,有火,有灶台,煮米饭,你能理解吗?”
钟逾白沉默地理解了一番她的话,说道:“会一点。”
纪珍棠道:“可你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大概还没有我会。”
他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没有把这个话题聊深的意思,他说明天钟家要烧亡人,赶早去寺庙,家里老太太要烧香供灯,叫她困了就早些休息。
纪珍棠却起了点好奇心,“你去寺里啊?那顺便拜托菩萨牵个红线呗。”
她说着,勾勾那缠了假戒指的无名指,对着他笑。
钟逾白没有笑,比较正经地说:“喜事怎么能和忌日撞上?郑重一些,挑个好日子,再去请姻缘。”
听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哄她的,但纪珍棠心花怒放地笑了。
隔日是五月初七,他一哥过世五年的忌日。老太太说孙子托梦给她,说地下太冷,要添衣裳。
于是执意要到寺庙请愿。
寺里群众被清了,主持家事的不是钟逾白,他今天迟来片刻,上了山,远远望见钟家的一众亲眷,正随着老太太在香坛前礼佛。
钟逾白穿一身凛冽肃穆的黑色西服,轻挽袖口,净完手,取两炷香,跟第一个看见他的钟炳文颔首示意,爸爸回视,点头微笑。
第一个发现他跨过门槛的人,是他的一嫂薛堇云。
不犯病的时候,薛堇云眼里也带着浓浓轻蔑,尤其是见到钟逾白,用力地冷声一笑,太夸张,惹得众人都侧目看她,都是怕她下一秒钟要发疯的畏惧神色。
直到钟丹婷喊一声:“三叔来了。”
她三两步到他跟前,钟逾白在诸多的视线里,撞上了钟珩的眼。
理应过来打声招呼的钟珩今天什么话也不说,他轻抿着唇,只睨他一眼,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很快又回正了视线,望向眼前渺渺的青烟。
钟逾白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两颗水果糖,
塞给他的小侄女。()
各怀鬼胎的人聚在了一起,这群人里也就老太太还有几分祭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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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在下山的阶梯上,钟逾白落在后面,看见钟珩的背影,喊他一声。
钟珩止了步,问他什么事?
钟逾白开门见山道:“上回过生日那个王家的千金对你有意,你爸爸也说满意,你要是喜欢,考虑考虑。”
钟珩知道他什么意图,出言不逊:“喜欢个屁!”
钟逾白看着他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不喜欢也可以考虑。”
连不容置喙的意思都被他表达得很温和。
钟珩当然了解他的三叔,他的刀子很多,总是不动声色地就毙人一命。
钟逾白决定的事,他没有忤逆的余地,别说王家千金,就是让他娶头猪,他都别想逃。
“……”
明知挣扎毫无用处,钟珩还是借题发挥了一下他的叛逆和不爽,“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谁,又何必这样羞辱人?”
钟逾白闻言,平静片刻,揣摩了喜欢这两个字,忽然笑了。
明明入夏的时节,钟珩站在雾茫茫的清晨山腰,却觉得风很凛冽。
钟珩对上他没有丝毫笑意的深邃眼睛,实在心里发慌,他塞在口袋里的拳头紧了紧,说:“我已经申请好学校了,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跟你没关系。”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逃跑,他非要说句一开始,来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少爷自尊。
钟逾白不戳穿他的丝毫心迹,微笑着,眼里仍然没什么笑意,吐出两个字:“恭喜。”
-
纪珍棠再回到落棠阁,是因为她让纪心荷帮忙做了件衣服,不是为她做的,是帮祝青萤。
她跟陈恪约了个时间,叫他太太来试装。纪心荷做了件酒红色旗袍,为了衬她那根重中之重的发簪。
是日下午,纪心荷把衣服取出时,正和她讲到纪桓。
纪珍棠已经不太想听,也不太想争辩了,但到家人的跟前,能说的话又绕不过这些事。
“早听你爸说了哇,为了他的事体吵过好几回了,你爸嘴上不讲,心里伤心死了,说姑娘养不熟,胳膊肘往外拐。”
纪珍棠为她爸爸在背地里居然会这样说而惊了下,当然她不信:“他胡说的,他最会演,一点伤心能演成十点,抓不住的时候才知道着急,早干嘛去了。”
纪心荷叹了叹,绞尽脑汁想不到用什么方式去调解他们之间的事。
她虽然也觉得钟逾白不靠谱,但并不是如纪桓会拆散人的个性,说到底还是女人,最懂女人心思,于是没有过于苛责纪珍棠。
末了,只讲一句:“你要心里头有杆秤,跟你爸说两句气话可以,过去就过去了,重要在你真正的想法,不要昏了头,真把自己赔进去,损失不会是一星半点。”
纪珍棠听明白,姑姑这是在叫她保持清醒。
她说:“我很理智。”
说这话时
() (),其实她的心事很浑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有嘴巴在清醒。
楼下传来车声。
纪珍棠从窗台够身去看,见一辆黑色库里南停在门口的时候,她的下巴差点掉地上——“不愧是有钱人!”
陈恪是真牛逼,他直接把车开弄堂里来了。
这弄堂说窄不算特别窄,能进车,不过单行道,前面是死胡同,他这么直直地闯进来,一会还得直直地退出去。
对他这豪车毫不怜惜的同时,又把和他太太的形影不离展现得淋漓尽致。
祝青萤下了车,在看门牌,确定没有走错,纪珍棠急急地迎下去,高兴地喊她:“祝医生,你来啦!”
祝青萤转而见她,说:“好久不见。”
她穿一身素净的轻纱感白裙,纤细的腰被束紧,并没有太多累赘装饰的穿搭,最衬这样一副纤柔的长相。
雅致清爽,像朵纤尘不染的冬日水仙,被瓶养在洁净的瓷器里,被日日浇灌,精雕细琢,从而花瓣与茎叶都长到最精致完美的弧度。
祝青萤说话也轻柔,气质含一点点清纯,加一点点的忧郁。
纪珍棠对她赞不绝口。
祝青萤就是她心目里江南水弄堂里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让她想起中学时班级里那一类濯清涟而不妖的女神,清清淡淡,寡言而出落。
和她讲话要放轻语调,嘈杂的布景都在这双诗意的眼里缓了流速。
纪珍棠盯着试装的那扇门,几分钟后,模特终于走出来。
水仙被镶了喜庆的边。
“好像我当时穿的敬酒服,感觉又结了一次婚。”
祝青萤到镜前,轻声感慨一句。
纪珍棠说:“我们这个主题就是跟结婚有关啦,不过是古代人结婚。”
她过去,帮她戴上簪子,又整理服饰。纪珍棠问她:“你是不是很早就结婚?”
祝青萤:“嗯,毕业没多久。”
她脱口说一句:“好羡慕。”是下意识的三个字。
“羡慕什么?你也想结婚?”祝青萤看了她一眼。
“怎么啦,结婚不好吗?”纪珍棠问。
祝青萤浅笑:“好啊。”
纪珍棠:“哈哈,开盲盒也有开盲盒的乐趣,对吧!”
祝青萤愣了下,不知道说什么,然后脸红了。
纪珍棠又笑眯眯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啊。”
她淡淡说:“如果你和三哥的感情稳定,以后做亲眷,这一点小事当然要照应。”
这回变成纪珍棠愣住,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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