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山洞(下)(1 / 2)
方回燕从不渴望长生,甚至也不在意什么天下责任;芸芸众生,他也不过是其中最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眼下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世界过大,他非神非仙,所能庇佑之处,亦不过一个小小清水派。
他看花又青便分外纵容。
当初花又青是温华君带来清水派的,大师姐是一整个派的主心骨,又时常外出,自然不能天天照顾着青青。许多事情上,反倒是方回燕这个久居清水派的二师兄来做。
花又青生病了,楚吟歌又不建议滥用玄法,那些适合小孩子身体的草药,都是方回燕冒雨去采摘;她长身体时饭量大,吃得多,方回燕便悄悄多采些野果野菜,私下里给她开小灶,补贴些东西吃。
再后来,有段时间,花又青似有热症,夜间梦游,白天发热,嘟囔着危险什么的;师尊的墓室留了可移动的石门,也不知怎么,她一个小姑娘天天跑到后山去,要抱着定清的骸骨休息——
定清师尊仙逝后,不过一夜之间,唯余白骨,血肉尽除。此事秘不外传,就连方回燕,也是在打着灯笼转一圈,最终在墓室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亵渎师尊死后遗骨,本是一桩重罪;向来好脾气的楚吟歌都被气了个倒呛,还是方回燕苦苦劝诫温华君,这一大师姐、一二师兄,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把花又青护了个严严实实,才没忍心过度苛责她。
只是后来温华君也叹,说这孩子与清水派有渊源。
具体什么渊源,温华君却不再说了。
方回燕不在意这些。
她是什么天才也好,魔障也罢,在他眼中,始终都是那个被悉心照顾到大的小女孩。
温华君于师尊坟前起誓,要完成遗命,除尽天下被黑魔附身之人;此言此语,庄重昭昭,甚至还以血为证。如此一来,那与黑魔纠缠已久的傅惊尘,必然也在温华君的斩草除根名单上。
前些时日,方回燕不阻拦傅惊尘和花又青,只是不想令她伤心,少女的情窦初开最珍贵,身为二师兄,虽会为她的朦胧恋情而高兴,亦会有些老父亲般的心酸;可不阻拦的前提下,是傅惊尘不会入魔、不会妨碍到青青的修行——
倘若傅惊尘当真被魔气冲昏理智,那方回燕为保师妹,纵使拼上这身性命,也要将此魔头彻底抹杀。
提气疾行十里地,忽听身侧响亮一声:“方师叔请留步。”
方回燕稳稳踩在剑上,只见前方立着身负双斧、一身黑衣的莫传声。
正是莫不欲的得意弟子,莫传声。
她英姿飒爽,黑发高束,恭恭敬敬向方回燕行礼:“敢问方师叔,可是要去找寻傅惊尘?”
方回燕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我师父今日为傅惊尘重伤,现今身体被气剑贯穿,口吐鲜血不止,双手也如被烈火炙烤,伤势十分严重,”莫传声说,“听闻清水派中有灵丹妙药,可治灼伤之痛……”
方回燕说:“你若是想寻药,不如直接去清水
派中。我同师弟师妹们出来,身上并未带如此齐全。”
莫传声拱手,沉声:“傅惊尘身负魔气,我们猜测,如此怪异伤势,必然是被魔气所伤。又曾听人提起,贵派小师妹青青血液有仙灵之气,最能抑制——”
话未说完,方回燕抬手,冷若冰霜:“一派胡言。”
莫传声不言。
“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切莫以讹传讹,给我师妹无辜招致灾厄,”方回燕声音森森寒意,“东阳宗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又能如何信此歪理邪说?”
莫传声唤:“师叔,是在下失言。”
青青就是他的逆鳞,正如孩子之于父母。
方回燕拂袖要走,又被莫传声拦下:“方师叔!”
向来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笑容也没了:“还有何事?”
“……其实我听到了师尊同人的谈话,”莫传声说,“师尊说,傅惊尘这段时间,名义上是帮助清水派斩杀黑魔,实际上,却在那些人死之前,强行将黑魔吸纳入体内,妄图夺取黑魔之力。也正是如此,他这些时日方会走火入魔——”
方回燕打断她:“说重点。”
“重点是,如今的傅惊尘,已经为害一方了,先前清水派同东阳宗协议,若傅惊尘不伤无辜者,便将他留至最后斩杀、消灭,”莫传声说,“如今的他已经同那些堕落入魔的人没什么区别——方师叔,您尽可回清水派,将此事讲予温师叔听。现在,我们可以商议如何对付他了。”
方回燕说:“你师尊同傅惊尘有过节,说的话并不能全然相信;我无意挑拨你们师徒关系,只有一点——传声,你心目中的不欲师尊未必不欲。将军府中宝剑失窃,同他脱不了干系。”
莫传声说:“我们东阳宗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凡人府上窃取剑的地步。”
“信或不信,一切由你,”方回燕说,“若非窃剑,为何令师尊又伤了双手?”
莫传声说不上来。
“杀不杀傅惊尘,也是我清水派的事情,若他当真入魔,我必然会先手刃了他,”方回燕铿锵有力,风吹拂,他衣袖上补丁干干净净,针脚密密,“可若是令师尊在此搬弄是非,也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莫传声还想再讲,那方回燕已然御剑而去,徒留下白云绵延千里。
她眼中却仍有方回燕方才愤而发怒的神色。
……真奇怪,那么大年纪的男人了,素日里慈眉善目,方才却对她那般冷冰冰。
莫传声觉脸颊微热。
她无方回燕那般对魔气的感知能力,站了许久,方御剑而起,赶往清水派中,替受伤的莫不欲求疗伤的丹药。
对了……还要去问一问天下精通符咒的人,有一道给莫不欲造成重伤的符咒,落款是草红红;中了此符咒后,每隔一个时辰,莫不欲便觉身体酸麻不止,好似无数蚂蚁叮咬。
不知草红红又是何人,该如何解此咒符。
天高云淡,白雪纷飞。
神秘的用符高
人“草红红()”的名气不胫而走,在东阳宗弟子中快速流传,又随着那些妄图寻找到草红红▔()_[(()”的人扩散到各地。
任是谁也想不到,草红红本人,实际上正俯身于深渊黑山洞的一方硬石之上。
花又青的喉咙都快劈了。
怀梦草入梦时,总觉也隔了朦朦胧胧一层,同现实中仍有淡淡的分界痕迹,似蒙着薄薄雾气。而现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感触。
突兀的菇柱杆丁页破小白菇伞,参天巨树撞裂了细细青石缝,一剑斩碎浮白云,春瀑解冻,冲碎了薄溪冰。
花又青咬住自己手掌,又难受又快乐地出声,自己都分不清怎么回事了,只一声声地叫哥哥,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哥、一个哥地往外蹦,丁页一下破碎一声,说不出惨还是怎么,两只眼睛都落下充盈的泪,好似这些泪从尾被挤出了眼。
“青青。”
傅惊尘抬手摸着花又青眼睛,摸到一手的泪。泪比血的浓度低,并没有将他的手烫出伤痕,只是炙烤出几滴鲜明小红点。花又青满眼被撞出的泪,根本看不清,只是大口大口、争分夺秒地呼吸着,迫切汲取着空气,她是个聪明的,聪明到在这种事情上也不需要动脑、边能下意识察觉到顺利呼吸的规律,对方进得狠重深退得慢缓迟浅,退到关门处,她便能抓紧时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再被强力推撞着、把这口运作生命的气被迫吐出。
花又青泪眼朦胧地想到那些共生的植物,同行的鱼类,她好像一枚被采撷珍珠的蚌,蚌壳开合皆不由她掌控,好似一股气在识海中颠倒乱窜,只是这股气比以往的都要强劲,劲到好似能彻底占据这幅躯壳。
她觉自己要被傅惊尘给夺舍了。
那些被夺舍之人,是否也有她此刻感受?
花又青不知。
她甚至觉傅惊尘的匕首已经深抵到神阙位置处。
正在愉悦和痛苦的边缘盘桓,难受此气力的花又青身抖如筛,纵使身披冬日衣裙,犹若寸缕不着地步行于烈阳高照的冰水中,火与冰参半,她是谷欠和痛角斗的筹码。撕扯之间,傅惊尘忽抬手,大掌盖在她气海处。
他说了句什么,很平静,但花又青没有听清楚。
绝不是“青青”,是很长一句话。
花又青喘:“什么?”
她想知道对方如今的状态,是清醒,还是依旧神智不清。
更重了,重到像要了她的命。花又青努力转身,只一只手勉力撑着岩石板,半转回身,想要看傅惊尘的嘴唇,她略略懂些唇语,若是他说话声音微弱,也能通过嘴唇来辨认话语。
傅惊尘一只手仍旧扶稳她的腿,另一只手却握住她手腕,带动着她的手掌。此姿态着实别扭,幸而两人都是修道者,花又青底蕴深厚,才不至于因此塌下去。和方才塌下去后被狠狠背刺相比,如今的花又青宁可多吃些力,维持着这个姿态,也好过被撞到声哑力竭。
哆口索着,被大掌带动,她手掌心贴在自己气海和神阙的中间,摸到后,花又青一僵
() ,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有微微凸出的隆起,绵延到此处,又有格外鼓月长的圆东西,好似一朵菇,好似她体内原原本本就生着此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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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夺舍,被控制,被掠夺。
花又青想不清楚了,垂下头,只能瞧见他月几肉结实的一双月退,同样跪着,甚至为配合她的身高,跪得更不适些,那上面似汗的东西是什么?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分不清,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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