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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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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游愣了一下:“我睡不着。”

她又想到什么:“你要去哪里?”她故作自然地问,心几乎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

王道容站起身,也没打算对慕朝游遮掩:“定林寺。”

慕朝游:“我能与你一起吗?”

王道容静静地伫立在晨雾中,想了一想,忽而问:“娘子想与容同行?”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慕朝游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

王道容总是会这样。

他性格清冷,待人接物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偏偏有时候,会冷不丁地打破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安全区。

如果不是他生性敏锐得令人发指。那么简直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慕朝游被他这一句话搅得心乱如麻。一直以来,她都怕王道容猜出她的意思。

又怕他猜不出。

她挣扎了一秒,或许更短,飞快地下定了决心。

她双眼直视着少年,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颇带着些暗示意味的话:“我想与你一起。”

可王道容这个时候却好

像又没意会到她的暗示。

只微微颔首:“自无不可。”

定林寺位于建康城城北,马车一路向北而行。

王道容安静地坐在车厢内,白色的道袍垂落在地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搁在膝上。

他不说话的是安静得恍若一尊雕像。

近乎死去。

连呼吸都是冷的。

他是个冷情冷性的性格,平日里爱好不多,音乐、香道都算其中之一,很有世家子的风范。

虽师从仙翁许冲,但他素来是儒释道三修的,平日里既通禅也诣道,与定林寺的寺主人道兰关系交好,一个月常常有几日来到定林寺与他谈说佛理。

道兰生性谦和,慈心待物,苦行虔诚,在当世富有盛名。

定林寺修建在建康城东,依山而建,半遮半掩地坐落在迢迢的青山间,雕墙峻宇,比屋连甍。

高大的白色佛塔矗立在山头,便是建康佛寺林立,没有上前也有数百,定林寺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寺庙种也颇具地位。

去岁定林寺有个小沙弥夜晚诵经时粗心大意,失手打翻了一盏烛台,烧毁了半间偏殿。

定林寺本是前朝中罽宾国高僧来华所建,年岁日久,也确要重新修缮一番。

道兰便请了王道容过来为天王殿的壁画进行重绘。如此一来,他一个月以来便要大半的日子都要待在定林寺中了。

这一年多来朝中局势风云变化。

王家势大,大将军王仲与司空王弘,一内一外,一文一武把持朝政。

当初神州失落,衣冠南渡,今上在王氏兄弟的辅佐下,在江南立足,登基为帝。

刚渡江时今上尚需依赖王家辅佐,而今江南的政权日趋稳固,今上对王家的忌惮也日趋一日的加深。

王道容虽领了司灵监监主一职,但在朝中只算个边缘组织,算不得权利中心。

王道容的父亲王羡是举世闻名的名士,他的建议是他且缓一缓。

为定林寺寺绘壁也可暂避一避风头。

慕朝游不懂佛理,虽然很努力地在听,却也不住神思昏昏。

王道容竟还能注意到她的情绪,趁着对面主持喝茶润喉,少年乌浓的眼睫垂落,轻轻扯扯她的袖口,伸手沾了点儿茶水。

“可乏”。

慕朝游摇摇头,心里有点感动,又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跟了上来,连累王道容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抱歉,是容一时失察,未曾顾忌到朝游你的感受,若觉得困倦我带你去休息。”

慕朝游指尖一刹痉挛,强压下内心因为这点关切和体贴而翻涌出的欢喜。

小声地说:“我没事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王道容便也没再勉强。

慕朝游轻轻移开视线,将目光方向窗外,几乎是固执地凝望着正在枝头跳跃着的一只雀鸟。

日光清朗,雀鸣啁啾。

内心一遍一遍警醒着自己。

不要去过分解读王道容每一句话中的含义。

只是寻常的关心算不得暧昧,也并不代表着他对自己也心存好感,时时关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朝游总是觉得王道容这个人性格实在有些难以捉摸。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跟着许冲许仙翁待久了,王道容被养得心如冰雪,不染尘俗,像是吃着花喝着露水长大的。

说话做事虽然也客客气气,举止有礼,叫人挑不出错出来,总有些古怪的非人感。

像是鬼神在拙劣地模仿着人类。

他是没有喜怒哀乐的。

他只是在模仿着人情往来。

慕朝游唯一见他有点人气儿的时候就是他喝醉了酒,醉醺醺的唱歌。

以及跪下来求她救顾妙妃的时候。

偏巧在此时,王道容清冷如玉石相撞的嗓音响起,“容有意为好友供奉一盏长命灯,不知兰公可愿助小子添油?()”

道兰欣然应允道:“不知王檀越为谁供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王道容:“为容好友,顾家娘子,顾妙妃。”

道兰与王道容亲近,顾妙妃的病也是有所耳闻的,“顾娘子这惊魂之症还尚未有所起色吗?”

王道容就说昨夜又发作了一次,顾妙妃崇佛,道兰佛法高深,想为顾妙妃求一串刻字经文的手串。

二人就又说了片刻,随后道兰站起身,亲自为王道容点灯。

道兰合掌念了句佛号,“顾娘子吉人必定自有天象。”

王道容对道兰道了谢,便起身去天王殿绘壁去了。

独留慕朝游懵懵懂懂地愣在原地,像被人兜头打了一棍子。

王道容带她来定林寺时她不是不侥幸的。

原来他来定林寺是为了给顾妙妃祈福。

慕朝游微微抿唇,霎时间,双颊一阵火辣辣的难受,只觉得自己方才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沾沾自喜实在是有点滑稽。

人家待顾妙妃是实打实地付出了行动,是真心实意。

而自己却因为一点小小的接触就能脑补出各种有的没的,实在是羞耻得可笑。

她的心就像是牵连着一根细线。

她快要变成王道容的牵线傀儡了。

走出去一大段距离,王道容这才注意到慕朝游没跟上,不忘唤她:“朝游?”

王道容隔着一段廊庑静静与她回望,乌黑的双眼平静如两丸静水,浑身直如冰玉雕成,偏唇瓣又樱桃般红彤彤的,似乎是吃了人肉喝了人血染就的。

怎么会这样呢。

曾经的患难与共,报团取暖,好像只她一人当得了真。

有时候,回想逃难路上的一点一滴,慕朝游会以为王道容对她是有情的。

若无情意,又怎么会处处照拂?

可若有情意,又怎会举手投足客气疏离有余。

慕朝游抿紧了唇瓣,心中酸楚,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取血的逢场作戏?

她觉得王道容古怪得就像是行走在佛寺中的妖怪。

专门吃女人的心肝。

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她的心吃干抹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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