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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
闻峋让管家送了客,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睫覆着灰蒙蒙的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论怀里的少年如化挣扎,哭泣,控诉,他都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他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般,就这么抱着人坐在原地,直到打进血液里的药物开始生效,闹腾的少年渐渐安静下去,在他怀里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闻峋的脸依然很冷,像封冻千里的荒原,把少年放到床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他给少年盖好被子,忽而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姜渔眼角的泪痕。
骨节修长的手指在那张漂亮脸蛋上停留一会儿,移开了。
深夜,别墅的书房灯火通明。
桌上放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水从滚烫到冰凉,都没有被碰过一回。
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靠背椅上,西装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上身穿着整洁的衬衣,还是今天订婚时的着装。
闻峋爱洁,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日一换,从不穿着超过24小时,此刻却像是丝毫不顾忌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墨色浓眉沉沉地压着,仿佛黑云压城。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姜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没有缘由,只是他生来敏锐如野兽般的直觉所告诉他的。
而在闻峋二十年来的人生中,头一次,他背弃了救过自己无数次的直觉,选择了相信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姜渔。
可今天,少年那一句乖软,充满爱恋与依赖的“闻淙”,就像是一柄重锤陡然砸在头顶,撞得他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剧痛,灵台却陡然清明。
姜渔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喜欢上他,为此不惜甩掉正处于热恋期的男朋友;
为什么刚在一起,还未经历任何的磨合期,对他的喜欢与依赖却像是经年累月埋藏在骨子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样自然而然地完全将自己交付给他;
为什么明明那么渴望和他结婚,在心里把这件事看得无比重要,却在入族谱的时候,把名字错写在了兄长旁边;
为什么在兄长的忌日,会反常的安静,会神思不属,会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伤心得嚎啕大哭。
仿佛拨开了几个月来缭绕在心中的重重迷雾,这些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此刻都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唯一一条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姜渔认识闻淙,甚至,和闻淙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刻过往。
闻峋手掌肌肉骤然绷紧,五指紧攥,几乎将坚硬的钢制扶手掐出凹痕。
他在这时忽地想起一件事。
兄长在搬去香山小筑修养的前几个月,还会答应他的邀请,和他一同去剧场看一些舞蹈演出。
后来他再去,从小便喜欢观赏舞蹈的闻淙,却笑着对他说,他现在已经不看那些了。
因为拥有了世所难寻的美丽,所以那些庸脂俗粉再不能入眼。
就像他看过了姜渔跳舞,就对其他任何人的舞蹈表演再也提不起兴趣一样。
是这样吗,哥哥?
可为什么,你从未向我提起过?
乌木沉香的气味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姜渔在今早亲手为他喷上去的香水。
这味道温暖沉静,让人想起冬日壁橱里哔剥燃烧的火堆,和窗外的皑皑白雪。
可闻峋没有想到白雪。
他想到的是那和他一母同胞,却肤色苍白,病弱不堪,如同随时都会消融的白雪似的哥哥。
闻峋垂眼,看着手里只剩下小半瓶的,姜渔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从第一次喷这瓶香水时,他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像是埋藏在久远的记忆中,他一时没能想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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