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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一角,堆着高高的行李细软。吴用、公孙胜领导都在座,武将头领喽啰都坐在对面,给张大人践行。
张叔夜的两个儿子也坐在交椅上,原本也是一对文武双全的佳公子,被这满厅大汉一衬,成了老鹰丛中的小鸡,紧张得正襟危坐,连话都不敢说。
墙上挂满锦旗,都是这些年“梁山公益”为老乡排忧解难,获得的荣誉勋章。从最初鲁智深得到的“怒目金刚,功德无量”,到公孙胜挣的“降妖除魔,道法无边”,还有什么“排忧解难,誉满江湖”、“心系百姓,为民除害”、“守护乡土,情暖人心”……原本挂不下、放在库房里生虫的,此时也通通找了出来,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也算是好汉们给张叔夜的一点小小送别礼,让他看看这几年里,一群“后进生”到底有了点儿进步。
果然,张叔夜目光扫过那一面面锦旗,喜得连饮三五杯酒,老夫聊发少年狂,开始给满厅的土匪讲解修身齐家的道理。
“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亦当怀爱国之情,以国家百姓为重,莫忘根本。身负绝技,当以武力护国,为民除害,显英雄之本色……”
吴用、萧让等人尚能聆听,可苦了一干武将,武松一边打呵欠,一边强撑着点头。鲁智深悄悄从怀里摸出个狗腿,嗅一嗅,又放回去。顾大嫂手里握着个骰子,不好意思转得太嚣张。马麟磕了几粒五石散,握着他那十几斤重的大铁笛,悄悄在桌子底下交替弯举,练他的肱二头肌……
梁山人民爱憎分明。张叔夜尽管是官,属于“敌人”阵营,但多年来,对这些江湖草莽尊重有加,肯用心倾听他们的声音,而非一味的指手画脚、镇压遏制——那大家也对他报以真心,在他讲大道理的时候,居然能忍住不打岔、不睡觉。
一束束火把左右摇曳,照顾老人家的体质,把厅里烧得热热的,好汉们直抹汗。
“张大人!”阮晓露跑步进厅,上来就怒喝,“谁把您整到岭南去的?”
张叔夜转过身,一笑,两腮就瘪了下去,和蔼地朝这新来的姑娘招招手。
“本以为此一去,不过路途遥远,辛苦一些而已。没想到甫一出京,便遇灾厄。”他笑着叹口气,“朗朗乾坤之下,这官道上治安,居然要靠江湖豪客来维持,真是惭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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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沙门岛和议”之时,张叔夜尽管明知很多举措过于激进,还是力排众议,举荐梁山担负维和使命,艰难地缝补出了他心目中的和平与大义。私下里,他就老是念叨:这下搞不好要去岭南了……
如今一语成谶。岭南可不止有荔枝和龙眼,还有瘴气、虫蛇和夷獠生番。对张老爷子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那可要命。
可阮晓露想,梁山维和军马已经换了两拨,成效卓著;就算有人要给张叔夜穿小鞋,也不会拿这事做文章。
她问起来,张叔夜叹口气:“一言难尽。我不过是在日常奏章里提了一句,如今四夷事务繁多,建议礼部增设职位,专掌四方宾客之政,不知为何就让人抓住做文章,连带着我十六岁抵御羌人贻误战机,二十五岁出使辽国擅自收礼,三十岁任知州时判错了一个案……桩桩件件,都挖出来,摞了一桌子的过错,顺理成章的把我赶出了京……唉,听说上一任琼州知州,是走在路上让椰子砸死的……”
阮晓露和身边同伴听着,又觉凄凉,又是想笑。
武松冷笑道:“要我说,皇上想赶你走,轻咳嗽便是罪过,哪需要什么因头!”
张叔夜看他一眼,算是默认。
虽说现在金銮殿上这皇帝远非靠谱,张叔夜确实可能因为一句话没说对、或者左脚先踏进宫门而受到贬谪。但张叔夜和梁山关系紧密,利益相关。他栽跟头,对梁山来说绝非好兆头。
梁红玉低声道:“虽然梁山不谋反,但占山为王,不纳赋税,对朝廷来说,也是个肘腋之患。原本让咱们前往辽东驻扎维和,意图分散削弱咱们的力量,不曾想,反倒让梁山口碑载道,挣足了名声和面子。此时如有人进谗言,说张大人蓄意不纯、养寇自重……”
“是了,”阮小七抢着道,“军师和公孙先生也分析,是那皇帝想要打压张大人,打压俺们梁山,这才找个由头,把张大人贬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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