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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此间山水如贼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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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狗必须为陈平安打抱不平了,“魏檗今天怎么不犟了?在咱们山主那边铁骨铮铮,见着了这拨有点来头的书生,就见风转舵,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披云山与落魄山是隔着几步路的近邻,北岳山君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有事没事就去那边逛荡的谢狗,所以魏檗自拟神号“灵泽”一事,谢狗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陈平安劝过魏檗,劝不动而已。

小陌微笑道:“遇到了由衷钦佩的仰慕之人,想来就会万事好说,再犯倔的人都不会钻牛角尖了。”

记得朱敛说想要让一个人听劝,只有三种可能,要么碰到被自己认为是强者或是贵人的言语点拨。或是亲身经历,遇到一些事情了,走过弯路吃过了苦头,觉得自己的某些习惯,某个道理,不改不行。再就是看书。

前者得碰运气,后者靠宿缘和智慧,所以更多还是第二种情况,让人不得不多加琢磨。

谢狗笑呵呵道:“魏山君诚心仰慕的对象,不会有几十号人吧?”

小陌以心声说道:“没那么夸张,大概只有一手之数。”

曾听朱老先生聊起过魏山君的大致生平,故事颇多,出身簪缨世族,魏氏有那“家住夷水六百春”的美誉,是一个文运显赫、香火绵延的官宦大族,而魏檗本人,生前就做了大官,而且不靠祖荫,通过科举“官卷”的官场捷径跻身仕途,而是以竞争堪称惨烈、都不是什么激烈的“民卷”夺魁,并且是连中三元,一步步跻身庙堂中枢,最终美谥“文贞”,追赠太子太保,魏檗死后更是成为庇护一方的英灵,得到朝廷封正,最后将“官位”做到了古蜀地界神水国的山君第一尊。

论修身养性,魏檗最为敬仰文庙的大先生,论治学文章,崇拜词中之龙辛先生,论为人处世,推崇那个出身亚圣府的剑客阿良,论兵法武略,是某个因为功业有瑕在武庙地位一降再降的杀神,但是要说多才多艺,无所不精,还得是近在咫尺的那位藕花福地贵公子……朱敛。

谢狗以心声说道:“山主架子这么大,今儿好像都没有以真身待客,不妥吧?读书人可记仇,最受不得同行摆谱。”

小陌解释道:“正值学塾开课,所以大先生在山脚那边就已经通知公子,不必专门为了迎接他们而请假,相较待客,还是授业要紧,大先生就没有让公子为难。居敬先生当时还曾调侃一句,身为开馆授业的教书先生,请假这种事情,不能有第一次。”

谢狗点点头,“若都是这样的读书人,世道想不太平都难。”

她突然咦了一声,后知后觉问道:“小陌!为何道邻和黎侯的心声,就你听得见,我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高冠佩铁剑的魁梧男子,抬头看了眼少女姿容的剑修白景。

谢狗心中了然,顿时气得牙痒痒,扶了扶貂帽,她抬起一条胳膊,再做了个以手掌拍打胳膊的挑衅动作。

不就曾经问剑一场,没能分出胜负吗?气性就这么大吗?

小陌笑道:“你那也不叫问剑啊,朝至圣先师的车队劈头洒下一大片剑气暴雨,结果你才出剑就收剑跑路了,周国能不动怒?”

谢狗撇撇嘴,“追得上我,不就可以问剑一场了。”

小陌黑着脸。

谢狗立即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勾起了小陌一些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她这个罪魁魁首赶忙主动认错道:“这种偷袭行径,是不太地道,不光彩,得改改,以后肯定改。”

一行人缓缓登山,黎侯率先开口问道:“陈山主,落魄山作为上宗,如今谱牒修士加上纯粹武夫,人数有无破百?”

陈平安摇头道:“人数不曾破百,就算加上被霁色峰祖师堂谱牒记录在册的记名客卿,准确说来,其实半百不到,因为对外宣称封山的缘故,未来二三十年之内,相信成员增添还是会比较有限。”

黎侯笑道:“靠着这么点人,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实属不易。”

陈平安惭愧道:“布鼓雷门,贻笑大方。”

闵汶笑道:“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居敬私底下珍藏了各十套,认为奇货可居,值得待价而沽。”

黎侯说道:“都是托山上朋友买的,陈山主手边可有闲余的印谱?当然必须是剑气长城晏家铺子的初版初刻。”

陈平安无奈道:“我自己就只留了两本。”

早知道这么值钱,当年晏家临时设置的书坊,那拨匠人刻工们就别想休息了,不带回几万本就算陈山主这个包袱斋当得不称职。

黎侯惋惜道:“可惜是印谱,没有雕版一说。”

若有雕版,别说版刻个几百几千本,百万本又有何难?

周国终于开口说道:“我翻过两本印谱,与剑气长城风土人情有关的印蜕文字,还有为那些本土剑修量身打造的印章,无论是印文还是边款,这两种印蜕,内容都很好,实属上佳,只是在这之外,纯属东拼西凑,缝缝补补,因为落在真正做学问的人,以及金石大家眼中,都很难有过高的评价。”

言外之意,名气大于内容,归根结底,印谱既是借助剑气长城,又是借助末代隐官的头衔,才有如今浩然天下的风评和追捧。

周国神色淡然道:“这些本该是相济说的话,只是他对你的为人比较认可,想必不会直说,就只好由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闵汶笑着点头,“既然有了私心,自然就不愿苛责陈山主了。”

陈平安笑道:“前贤早已用诗句道破症结,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黼黻世不知。”

停顿片刻,陈平安继续说道:“于治学一道,我不曾上过学塾,既没有家学童子功,后来一直在外游历,习武和练剑不敢懈怠,在道德文章这一块下苦功夫不多,不敢说登堂入室。幸亏剑气长城那边的剑修们,不太讲究这个。”

只要剑气长城那边销量好,能让人掏钱购买,酒桌上吹捧几句,就足够了。至于印谱在浩然天下这边的风评好与坏,与我何干。

因为登山一行人,对话都没有用上心声言语的手段,所以高处山路台阶那边,如麻雀坐成一排的众人,都听得见道路上的闲聊内容。

最后闻讯赶来的落魄山财神爷韦文龙,此刻满脸涨红,反复喃喃自语,真是居敬先生,竟然真是居敬先生……

同样是账房先生的张嘉贞,约莫是家乡不是浩然天下的缘故,反而还好。

恐怕一座落魄山,这会儿还不知道那拨书生身份的“机灵鬼”,就只有自认“但凡笨一点,早就被人一拳打死”的陈灵均陈大爷了。

话说回来,景清道友确实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毕竟先前在那槐黄县城,他都见过三教祖师了,可曾有半点待客不周的地方?

陈清流微笑道:“不错不错,硬话软说,绵里藏针,书没白读。”

换成一般的读书人,面对这几个文庙挂像上边走出的陪祀圣贤,能够说话不打颤、舌头没打结,相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暖树有点紧张,下意识伸手攥紧裙摆,她不比陈灵均这个可能这辈子涉足文庙才一两次的家伙,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拨读书人的真实身份。

“不用紧张,这就叫圣贤先忤后合,众人先合后忤。”

朱敛笑着安慰道:“要论世间读书人,行的端坐的正,言行心皆一致,我们山主怎么都能算一个,怕什么呢。”

陈清流说道:“听说老厨子你精通十八般武艺,棍法一定高过剑术和枪法?”

棍扫一大片嘛,朱敛这一记溜须拍马,既吹捧了自家山主,又说了“端正”和“相济”两位至圣先师亲传弟子的好话。

朱敛身体前倾,与那位斩龙之人双手抱拳,学自家公子说了一句,“布鼓雷门,贻笑大方。”

陈清流以心声问道:“这里只有四个陪祀圣贤,宝瓶洲五岳封正,需要五人,今天还有谁没到场?”

辛济安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不出意料的话,照理说是周国住持北岳披云山的封正典礼,大先生道邻负责中岳封正、颁布神号一事,毕竟按照文庙礼制,中岳地位是要比其余四岳高出一线的,当然也有可能双方互换,关键就看魏山君的脸皮厚度了,或是陈山主愿不愿意从中斡旋,帮着魏檗说服大先生留在披云山了。

陈清流说道:“相信黎侯跟陈平安私底下一定聊得来。”

一来双方都是生财有道的账房先生,再者他们两个,对各自先生的推崇和维护,都可谓不遗余力。最重要的,两人都愿意在书斋道场和圣贤书本之外,学以致用,在山下耗费精力。

果不其然,周国点头道:“若是剑气长城如我们浩然一般,早就守不住了。来之前,我们听先生说过,老大剑仙曾经对剑气长城有过一个类似盖棺定论的评价,说之所以能够屹立万年之久,学问根祇在五字,不浩然而已。故而剑气长城不必学浩然天下,浩然天下更学不来剑气长城。”

陈平安脸色古怪。

算了算了,自己搬书那么多,老大剑仙剽窃自己一回,也不算什么。

周国洒然笑道:“你要是见着了我们几个,只会唯唯诺诺说好话,多有违心,处处附和,才会教人失望。需知文圣挑选亲传弟子的眼光,一向挑剔,足可自傲,如今选你作关门弟子,那么老秀才在这件事上,就算晚节不保了。想必老大剑仙当初选你入主避暑行宫,异议不会太小,剑修们至多在明面上不敢质疑什么,腹诽和牢骚,肯定不少,所幸陈山主不曾辜负两本印谱的文字和末代隐官的身份。”

说到这里,曾经跟随至圣先师一起走遍天下、周游列国的高冠男子,转头笑问道:“大师兄?”

被魏檗尊称一声大先生的棉袍书生点点头,微笑道:“总归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回头文庙那边,我来建议此事。”

陈平安身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至今竟然连个贤人都不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岂不是教诸子百家看笑话。

见陈平安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婉拒此事,周国直截了当说了一句,“要是真不愿意当君子,你可以去跟礼圣商量。”

陈平安一时无言。

为了不当书院君子,就去专程找礼圣一趟?

估计先生再偏心自己,都要唠叨自己几句吧。

陈清流幸灾乐祸道:“读书人就是矫情。上杆子送了个君子头衔,扭扭捏捏的,还不乐意收。搁我,别说君子,就是给个文庙教主都照收不误。”

一听好友说自家老爷的坏话,陈灵均立马就不乐意了,一手肘打在陈清流肩头,“你不也是读书人,被窝里骂人吃闷屁!”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上心声手段,说出了一句积攒多年的心里话,“輷鞫殷殷,昼夜不息。大先生辛苦了。”

市井老话总说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又说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诸如此类,看似虚言,实则在这位人间第一个拥有本命字的书生这边,半点不虚。人间道路之上,书里书外,一切言行,所有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延伸出去的善与恶,在大先生道邻这里,都历历在目,声声在耳,那种声响,如世间百姓之众,路上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声音响若雷鸣。

棉袍书生腰悬一只水瓢,可不是故意为了与世人显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一种外显的“道化”。

极有可能,瓢内水之多寡,便是世间仁之深浅。

当然这些都是陈平安的猜测。

棉袍书生笑道:“与道为邻,心甘如怡。”

“在我个人看来,君子豹变有三,一变至于贤,二变至于圣,再一变,至于道矣。”

“安贫乐道,想来齐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些事,无论是圣贤之当仁不让,还是豪杰之以怨报怨,你觉得必须要做的就只管去做,只是在心境上,不必太过拖泥带水,相信齐先生也不愿意你因此而道心凝滞,妨碍修行。”

陈平安点点头。

书生突然问道:“陈平安,你怎么看待亚圣的学问?”

陈平安缓缓说道:“只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光凭这么两句话,就绝对有资格流传后世万年。”

“还有呢。”

显而易见,你陈平安别想着这么用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远远不够。

你要不说我的好话,我也就不拿这个考校你了。

见陈平安好像被问住了,他笑道:“换个不那么空泛的具体问题,你不妨简略说一下杞柳之辨和湍水之辩的看法。”

陈平安说道:“在回答大先生的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几点自己的个人见解。”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没有四端之心,人就会成为非人。登山修行的练气士,必须比凡俗夫子更加理解此间真意。”

“但是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我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亚圣忽略了家庭、宗族、一地风俗对人的后天烙印,无视了一个人先天就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只有一句话,在我看来,是亚圣用心深远、唯一一句山上神仙语,就是心之所同然……”

听到这里,棉袍书生笑了笑,竟然不让陈平安继续说下去了,“就此打住。”

这位大先生也没说对,也没说错。

陈清流站起身,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傻大个的谢师姐了。

谢师姐在自己的几个弟子当中,对那个脑子最不灵光的柳道醇,反而最为偏爱,她跟郑居中反而没什么可聊的。

那件扎眼的粉红道袍,好像就是谢师姐送给柳道醇的见面礼,此外还送了一座琉璃阁给他作道场。

约莫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陈清流对如今叫柳赤诚的小弟子,就跟着偏心几分了。

柳赤诚只是小弟子,陈清流其实尚未收取关门弟子,不过柳赤诚一向是以自家师尊关门弟子自居的。

关门?你那叫堵门。

陈清流轻轻叹息一声,此山花木众多,唯独少了些桃树,倒是小镇桃叶巷那边,桃花开得深红浅红不寂寞。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先前陈清流帮着开口讨要两幅字帖,其中留给落魄山的那幅,辛济安是截取一篇词牌名为水调歌头的旧词内容。

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不知不觉,此时此刻的落魄山中。

仅是飞升境以及飞升境之上的修士,就有十四境剑修,斩龙之人,陈清流。辛济安。小陌,白景。

落魄山编谱官,如今化名箜篌的白发童子,一头飞升境化外天魔。

跻身文庙陪祀十哲之列的道邻,周国,闵汶,黎侯。

如果再加上一个都没敢冒头的流霞洲飞升境老修士,道号青宫太保的荆蒿。

就有双手之数了。

嗯,作为东道主的此山山主,是个元婴境。

云岩国京城,青同与仰止分开,继续独自走街串巷,漫无目的。

突然在一处相对僻静街巷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背靠墙壁,手里拿着彩色的折纸风车。

说心里话,青同宁肯跟陈隐官打交道,也不愿跟此人碰面。

崔东山快步走向青同,彩色风车缓缓旋转,神色殷勤道:“能够在山外,见到青同次席,老高兴了!”

青萍剑宗的首席客卿,是蒲山叶芸芸,而次席供奉,就是眼前的这个青同。

先生曾经开诚布公,给予青同道友一个极高的评价,是青萍剑宗的第四座无形山头。

所以亲自邀请他为下宗担任一位身份隐蔽的护道人。

陈平安还承诺会拉上他的先生,在文庙那边替青同说几句公道话。

看看能不能在镇妖楼附近,拣选一处风水宝地,开宗立派,争取吸纳、招徕一些身世清白的桐叶洲本土妖族修士,成为谱牒修士,让青同好当个初代祖师。

当时在密雪峰那边,青同也没敢说什么大话,说是只敢保证会尽力而为,不作其他任何承诺。

陈平安好像就等他的这句话,双方就此一言为定。

青同挤出一个笑脸,“见过崔宗主。”

崔东山使劲点头道:“他乡遇故知,都是意外之喜。”

青同没说自己在烧烤摊那边遇到仰止的事情。

崔东山也只当假装不知。

青同问道:“崔宗主这次现身京城,是准备亲自主持大渎开凿事宜?”

崔东山摇头如拨浪鼓,“不会不会,有种夫子、曹师弟和米大剑仙在,我就可以放心当个无所事事的甩手掌柜了。”

青同不会说那些客套寒暄的场面话,一时间气氛就有些沉闷。

崔东山说道:“这次赶巧碰见次席供奉,刚好,与前辈说件咱们宗门的要紧事,走,去桐荫渡船那边聊两句。”

青同好歹是个名副其实的次席供奉,委实是推脱不得,只好跟着崔东山徒步走向京城外的鱼鳞渡。

早知如此,还不如耐心陪着仰止和那个小河婆吃烤串呢。

崔东山随口说道:“青同次席可曾选好宗门的地址?”

青同说道:“暂时还没有,反正不着急。”

其实是有几个心仪选址的,但是不愿跟这个崔宗主多聊而已。

还是跟陈平安谈事情做买卖,心里比较踏实。青同总觉得这个“白衣少年”姿容的崔东山,是那种百无禁忌的人物。可能只是在作为他先生的陈平安那边,才会收敛几分,像个心智正常的人。

崔东山高高举起手臂,轻轻晃动,彩色风车旋转不停,笑道:“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你心智有了合适选址,刚好我近期也有了青萍剑宗的下宗选址,双喜临门呢。”

青同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宗?”

青萍剑宗才当了几天落魄山的下宗,你崔东山就想着拥有自己的下宗了?!

崔东山确实没有诓骗青同,已经想着如何筹划建造属于青萍剑宗的“下宗”了。

而且并非是既定的五彩天下那座宗门,只因为近期文庙那边颁布了一条律例,练气士在五彩天下的基业,与浩然天下无关。

崔宗主气势汹汹,寄了一封信到礼记学宫,与茅司业询问到底是文庙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昏头了嘛,竟然有此建议。

结果茅司业的回信就一个字,我。

崔东山只好退而求其次,暂定选址就在桐叶洲的中部,位于燐河的入海口,所以暂时不用跟刚刚结盟没多久的玉圭宗来个针锋相对。至于燐河畔,青萍剑宗马上就会正式破土动工,打造一座仙家渡口,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叫满霞渡。

在那边,南北两岸,很快就会出现两个小国,一方是女帝独孤蒙珑,首席供奉邵坡仙,护国真人吴懿。另一方是于禄,谢谢。

崔东山何止是一掷千金,自掏腰包,买买买,除了宗门地界的三座山头,还有例如本来属于白龙洞藩属山头灵璧山的那座野云渡,如今就属于青萍剑宗的私人渡口了,崔东山就是花了一百颗谷雨钱买下的。

此外崔东山还有一份大手笔,准备一鼓作气搬迁更多桐叶洲各国旧山岳、仙府道场遗址,搁放在旧有三山的周边地带,就这么一点一点向外扩张地盘,还要再为宗门购置许多的“飞地”,一座座散落在桐叶洲各地的藩属山头,终有一天,以点及面连成线,在地盘规模一事上边,就可以跟玉圭宗掰手腕了。

你有一座云窟福地,我不也有一座长春洞天?何况云窟福地是周首席的,不就等于是自家的?

只是此外文庙还按功赠予玉圭宗一座额外的福地,崔东山就把主意打到了万瑶宗的三山福地,当然难度是大了点,慢慢来就是。

到了熙熙攘攘游人如织的鱼鳞渡,崔东山带着青同登上那艘桐荫渡船。

青同发现除了米裕跟种秋他们几个都在,一间屋子,坐了不少人,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今夜商议之事,确实不是什么小事?

崔东山一拍脑袋,“忘了邀请一位山上前辈列席议事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崔东山缩地山河,重返云岩国京城。

嫩道人与道号龙髯的小龙湫山主司徒梦鲸,喝过了一顿酒,并无睡意,炼山诀也修炼到了瓶颈,就独自坐在屋顶欣赏夜景。

这么一座巴掌大小的小国京城,竟然能够在那场席卷一洲的战事中保存完好,冥冥之中真有鬼神呵护耶?

宅邸外的街道上,有个白衣少年使劲挥动手中的彩色风车,“嫩道长,嫩道长,这边这边!”

嫩道人疑惑道:“道友你是?”

难得碰着一个看不出道行深浅的练气士。

“我是东山啊。”

白衣少年笑哈哈道:“自家人!论文脉的辈分,我跟李槐是同门师兄弟哩。”

嫩道人其实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李槐提起过此人,是一个早年上杆子要当陈平安学生的家伙,曾经一起远游求学。

崔东山羞赧道:“今日拜访,确是有事相求,就是有点难以启齿。”

嫩道人说道:“既然难以启齿,那就别说了。”

跟我客气是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崔东山正色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早年行走山下的时候,也有个响当当的别号,与前辈的嫩道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叫垢道人”!”

狗道人?

嫩道人脸色阴沉,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找上门来,骂人?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憋屈憋屈。崔东山兜里的神仙钱,早先还是有那么一点积蓄的。

但是那个老王八蛋,好像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开辟一座宗门,留给崔东山的那几件咫尺物里边,

既不会捉襟见肘,也算不得如何宽裕,总之崔东山想要闭着眼睛大手大脚花钱,就甭想了。

崔东山脚尖一点,踩在院墙之上,再一个蹦跶,飘落在屋顶,一屁股坐在嫩道人身边,小声道:“嫩道长,实不相瞒,如今我们刚刚建立宗门……”

嫩道人抢话道:“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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