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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二十人与候补们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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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悠悠,夜光杳杳。翠微草木献奇怪,忽于水底见青山。

等到韦赦与那气象惊人的矮小老道士一同现身,四把空椅子,还剩下两位“东道主”尚未露面。

看来还需要继续等人。前边他们还在聊皑皑洲那边,新晋两位十四境,其中可能就有韦赦,不料韦赦竟然就是这座祖师堂的幕后人物之一,这让不少在座成员都吃了颗定心丸,毕竟如今风云变幻,修道之人,赶上了好年景,明里暗里,陆陆续续多出了接近双手之数的证道飞升者,他们这座祖师堂,若是再无一位十四境坐镇,好像就差点意思了

第一次参与议事的剑修杜山阴,只觉得不虚此行。

有人直截了当询问一句,“前辈已经合道了?”

韦赦说道:“以前的飞升境,现在的新十四,其实差别不大。”

这种大话,没几个人可以说的。

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他们就没好意思道贺几句。

一炷香尚未燃尽。

总计二十二把椅子,还有几个空位。

依旧站着的韦赦笑道:“你们还可以闲聊几句。”

能够在此落座,都不是胆小的,便有人好奇询问:“这位道长是?”

那个盘腿坐在“主位”之一椅子上的老道士置若罔闻,时不时伸手抚过袖子,手心满是金色的碎屑。

韦赦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说了句笼统言语,“我也要喊一声前辈的。”

老道士闭着眼睛,说道:“方向一致,同道而行,互称道友即可。”

韦赦笑道:“前辈道龄长,更早合道,称呼一声前辈,怎么都不为过。”

老道士撑开眼皮子,看了眼对面还不肯落座的韦赦那边。

仙人云杪心中震动不已,又是一位十四境?!

而且听韦赦的口气,这道士还是一位老十四?

韦赦此言一出,等于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测,一时间神色各异,毕竟猜测归猜测,等到他们知道了事实,难免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如此一来,他们愈发好奇其余两把椅子的主人。

皑皑洲韦赦,道场位于簬山,全山有三十六座山峰,诸峰逶迤如圆环,所以韦赦才会自号“三十七峰主人”。

韦赦在年轻那会儿,修道资质太好,故而喜欢云游四方,交友广泛,遍及天下。韦赦更是锋芒毕露,毫不在意四面树敌。

可惜这么一号在大道上一骑绝尘的天之骄子,竟会从一个最有希望跻身十四境的年轻飞升境,一步步沦为了最不可能合道成功的老飞升。

要知道当年输给韦赦的,以及与之同时代修行路上,跟在屁股后头吃灰的,勉强可以称为望其项背者,可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与韦赦同处于一个时代的修道之人,风采都被韦赦所掩盖,变得黯淡无光,无一例外。

大概韦赦这样的人物,才称得上是那种真正不世出的人物。

那会儿韦赦有一个流传很广且狂妄至极的说法,是在一次单挑赢过数位同境修士之后。

“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是百年难遇的人物,我也是,大伙儿都是,我们真是为难这个‘百年’了。”

举世公认韦赦是“上古以降,仙材第一”,大名在苏柳怀周等群仙之上。

而这“苏柳怀周”,就是苏子与柳七,还有怀荫,剑仙周神芝。况且还有北俱芦洲的火龙真人,也曾输给韦赦。

山上或切磋论道或厮杀争胜,韦赦连胜九十六场。

不是同境斗法,便是越境对敌,手下败将无弱手。

只是当年那场争夺一个“北”字的风波中,面对俱芦洲剑修的那场跨海问剑,韦赦从头到尾,始终没有现身。

在外界看来,是韦赦当初太过心比天高,才飞升没几年就敢闭关贪图十四境,导致合道失败,就此心灰意冷,不问世事。

而韦赦的缺席,就让主持大局的刘财神显得有些独木难支,所以这些年来皑皑洲练气士,对韦赦和簬山都有几分怨气。

如果说白帝城是天下野修的好去处,那么中土铁树山,与皑皑洲簬山,就都是精怪之属练气士的绝佳道场。

如今担任太平山护山供奉的于负山,就曾对韦老神仙的那处道场,心心念念,对那炼日峰、拜月山在内几座山头,垂涎已久。

别看后来者居上的火龙真人,经常调侃韦赦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可在弟子袁灵殿那边,对韦赦的评价却是极高,大致意思就是柳七和周密的柳筋境,吕喦的金丹境,还有韦赦与姚清的元婴境,都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的。

袁灵殿觉得师尊这个“独一份”的说法,好像不太妥当?

老真人就批评这位不开窍的嫡传,做人不能太死板,说话不要抠字眼,懂得大概意思就行了。

而那第九十七场斗法,韦赦到底输给了何方神圣,一直是个让人好奇万分的未解之谜。

陈平安却是为数不多知道答案的人,因为上次在剑气长城重逢,吴霜降主动提及过此事,自称在离开浩然天下去往青冥天下之前,跟韦赦打了一架。

吴霜降当时说得比较含蓄,说自己如今有些后悔,不该对韦赦雪上加霜。

韦赦以心声问道:“前辈,能否推衍一下韩玉树那边的境况?”

老道士点点头,“将那道友生辰八字之类的消息,都与贫道说一说。”

片刻之后,老道士缩手在袖,探出手来,抖了抖袖子,说道:“人归道山矣。”

将这个文雅说法换成通俗易懂的,就是死了。

韦赦倒是没有太大意外,只是说了两个字,可惜。老道士缓缓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太多,贫道只能说他招惹了不该惹的老人物。那韩玉树继承祖业,坐拥三山福地,误以为是天命所归,身在福中不惜福,殊不知

他真正离开福地之际,就是命中该受此劫之时。说到底,还是当惯了井底之蛙,眼界窄了,不知外边的天高地阔。”

韦赦对此不予置评。

老道士说道:“趁着其余两位还没到场,韦道友与我说说这边的百年形势。年长的,年轻的,可以各挑十人说说看。”

韦赦在心中盘算着筛选人物之时,让在座众人都可以撤掉障眼法了。

除了娄藐和杜山阴,其余十几人都收起了各种神通术法,选择以真容示人。

云杪心情复杂,一切谜底,终于在今天水落石出了,一览无余。

只见一位眉眼如画的背剑女子,身穿一件圆领灵鹫纹锦袍,头顶簪花,白皙如雪的脖颈,环有一条黄色绣绳的龙形金项饰。

对她多有侧目。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旧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女子剑仙洛衫,她与竹庵同是萧愻的左膀右臂。

洛衫离开剑气长城之时是玉璞境剑修,如今已经是一位大剑仙。

先前便是她提醒某些人聊起陈平安的时候别太随意了。

云杪视线偏转几分,又有几个在各洲俱是地头蛇的“熟人”。

流霞洲,有四个公认的大山头,荆蒿的青宫山,蜀南鸢的天隅洞天,曹衮所在的方寸宗,还有就是出了两位仙人的辽水。

现任辽水的掌门,仙人芹藻,道号“新蝉”。瞧着就只是一个提笼架鸟白衣翩翩的俊俏公子哥。

他的师妹葱蒨,也是仙人。一宗两仙人,声势不弱。

但是上次参加中土文庙议事的,却不是他这个宗主,而是掌律葱蒨。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庙的表态。

此刻白衣少年翘着二郎腿,意态闲适,朝那笼中鹦鹉,吹着口哨。

芹藻身边,则恰好是自家宗门的近邻,天隅洞天的主人,蜀南鸢,道号“焦冥”。

蜀南鸢还有很多雅致的自署、别号,例如壮思,寒人,翠巘等。

这位新飞升境,是一个极为富态却双眼狭长的男子,若是与他那位道侣,走在市井,估计就是典型的郎财女貌。

据说曾经有个外乡人,胆大包天,竟敢与他当面说了句自认公道的“肺腑之言”,总觉得我那侄儿蜀中暑,不是你亲生的,不搞个滴血验亲?

但是蜀南鸢的大道根脚,极为隐蔽。

不过那老道士却是一眼看穿此人的真身。

传闻东海渔者曾见有小虫筑巢于蚊睫,而书上又言“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

还有一位气态雍容的儒衫老者,段青臣,自号“离经”。

年纪轻轻就成为南婆娑洲一座书院的副山长,好像后来与陈淳安颇多抵牾,性格急躁的他便一气之下,主动离开书院。

便是此人,某次议事期间,曾经说过一句作壁上观的风凉话,他要看看陈淳安怎么个独占醇儒。

其中又有高瘦老者,好像故意针对云杪,明知故问,“绿霞道友的那支白玉灵芝呢?”

此人身穿黄色法袍,来自中土陆氏,名为陆虚,道号“黄舆”,道龄长,辈分高。

与出身宗房一脉陆尾,辈分相当,关系莫逆。此外陆虚还是陆氏天台司辰师的领袖。

云杪冷笑道:“自家物件,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道友何必管东管西,管天管地,管得着么。”

陆虚冷哼一声。

显然被云杪这句言语中的“管天管地”,给戳中了软肋。“邹子谈天,陆氏说地”,各占阴阳家半壁江山,如此说来,中土陆氏确实管不了“天”。文庙议事途中,受累于某位喜欢打水漂的得意弟子,仙人云杪与那位年轻隐官起了冲突,众目睽睽之下,鸳鸯渚一役,作为赔罪礼,云杪交出了那件半仙兵品秩

的白玉灵芝。

这位九真仙馆的主人,也是一位极负盛名的美男子。

云杪本就生得面如冠玉,白袍白鞋,胳膊上再搭着一把玉柄的雪白拂尘,再加上一支白玉灵芝,仙气与卖相,奇绝。道侣魏紫,同样是仙人境,她的福缘要比云杪更好,拥有大半座破碎的烟瘴福地。她正值闭关,此次若非点燃九炷香,作为护关的云杪,是肯定不会分心来此议

事的。

如今宗字头仙府,哪家没几个闭关的祖师爷、年轻天才?又有一位魁梧男子,座位与陆续相邻,头戴一顶金冠,覆面具,不见面容,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空目如幽暗深井,两条手臂,从手腕至肩头,满满当当缠绕着一连串的手钏,各绘男女面目,两边手钏珠子之间的男女,或眼神怨毒或缠绵,或脸庞狰狞或柔情。每一对“隔海相望”的痴男怨女,相互间有一条暗红色光亮相

互牵引,使得两股冲天怨气与缱绻情思,同时萦绕这面具男子的全身,星星点点的光亮,汇入头顶金冠内。此人阴恻恻说道:“绿霞道友确实仗义,南光照暴毙,留下一座群龙无首的宗门,立马就赶过去帮忙处理后事了,九真仙馆送出的灵幛,真是显眼。能够托孤与义

士,南光照看人真准。”陆虚大笑不已,“仗义?好胃口才对吧。不是嫡传犹胜嫡传,不是亲儿子胜似亲儿子,云杪馆主先继承了偌大一座宗门的遗产,再帮忙照拂后人,就是不知道何时

两宗并为一宗,到时候咱们可得准备贺礼,好好庆祝庆祝。”

云杪抖了一手撇开事实不谈的手段,直接转移话题,一挑二,“听说司天台被人砸塌了?建在荒郊野岭的那座冷庙子,也被高玄度盯上了?”

陆虚一时语噎。说没塌,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有座冷庙子淫祠的魁梧男子,也不愿在这件家务事上多聊半句。

云杪当然知道这两位为何针对自己,是九真仙馆在扶摇洲那边的作为,挡人财路了。

如今陆氏诸房,跟他平辈或是比他高一辈的,就只有家主陆神和陆载、还有陆尾这三位了。先前被那陈平安携手两位剑修,斩开层层禁制,现身司天台,一起登门挑衅,动静极大,纸包不住火,以陆氏家族出了名的内部不合,果然很快就消息外露了。

(注,1006章《开战》)

当时负责待客的一拨陆氏掌权者,从芝兰署联袂走出,其中少年容貌的家主陆神,道号“天边”。兼掌控观天者一脉。

身边姿色平平的女修陆载,她道号“大矩”。负责陆氏家族身份更为隐蔽的另外一条法统道脉,被山巅修士称之为“土地官”。

这拨陆氏子弟,能够往来于阳间阴间,持法牒行走于酆都冥府,勾连幽明,与浩然天下的各大城隍庙都是极有香火情的。在战事惨烈生灵涂炭的扶摇洲和金甲洲,陆虚虽然并非出自这一脉,只是为了积攒外功,便主动请缨,同时交出一大笔堪称天文数字的神仙钱,才让陆载那个婆娘点头,得以躺在功劳簿上赚一笔阴德。率领那些尊她为祖的陆氏土地官,去往两洲破碎山河,引渡数以千万计的鬼物英灵,过鬼门关,走黄泉路,爬过三尺坡,登勾销山,再去那座悬挂亿兆棺材组成的奈何桥,见那位同时拥有百万分身的“孟婆”,这便是俗语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喝过了一碗孟婆汤,便与今生今身

做了一场道别。

陆氏家族内部,有十多条道脉,是出了名的山头林立,但最主要的是三脉。

除了宗房一脉的陆神,其余两脉的话事人,就是陆载跟陆虚,尤其是陆载,跟陆神最不对付,一向是陆神说什么就反对什么。

陆虚问道:“跟在陈山主身边的那个貂帽少女,她真实身份,确定了没有?在座道友,谁清楚?”

按照这里的规矩,跟人购买“消息”,是要花钱的。但是具体的价格,可以私底下以心声商量。

被那貂帽少女骂了一句贼老儿,这让陆虚颇为记仇。

只因为陆神下了一道杀气腾腾的家主法旨,未来百年,谁都不许擅自推衍与陈平安相关的阴阳术,一经发现,逐出家族。

按照家法,修士会被删除记忆,“裁剪”掉全部的陆氏术法支脉,再随便丢到一洲山野,成为一具保持些许真灵的行尸走肉。

其实这句话,也就是对陆载和陆虚说的,陆神当时就盯着他们两位,等到他们两个点了头,陆神才转去说别的议题。

洛衫微笑道:“我知道。”

买一送一,洛衫再以心声给出貂帽少女的身份之后,附带提醒了陆续一句。

“以后陆道友出门要小心点,最好别在外边单独现身,白景最喜欢,也最擅长偷袭。她是剑修不假,精通的手段却极多。”

白景可不光光是只抢道号那么简单。

洛衫有意无意,看了一张换人落座的椅子。

曾是那刑官豪素的座椅。而被这位飞升境剑修,盯上的老飞升南光照,已经死了。

陆虚其实对那貂帽少女的境界,早就心里有数了,一个仙人境剑修,绝无可能在陆氏地盘上,剑斩陆神的阴神。

但是等到明确她的身份,一位飞升境圆满剑修,活了万年多的老怪物,再加上“白景”这个道号,这让陆虚,很虚。

洛衫突然问道:“上次年轻隐官做客陆氏,你们倾尽全力,帮他推演了扶摇洲那边的运势?”

陆虚皱眉不已,有这门子事?陆神该不会是暗中跟陈平安达成了某种默契,唱双簧演自己跟陆载?比如陈平安私底下答应陆神,允许后者观道一场?

洛衫心中有了计较,无奈道:“隐官这张嘴,真是连水鬼都能骗上岸。”

云杪神色淡然,几句轻飘飘的恶心言语,何必在意。

以前陆虚喜好与之针锋相对的人,是田婉那个婆娘。

一个是独占阴阳家半壁江山的谈天邹……的师妹,一个是说地陆的老祖师,不吵几句才是怪事。

无妨,只等道侣魏紫出关,九真仙馆就会惊骇天下眼目,有了一位飞升境坐镇,九真仙馆便可真正跻身头等宗门之列。

云杪虽非山神,但是他的那位道侣魏紫,她却是有资格点燃一炷山香的,遥遥礼敬桐叶洲。

他们曾经略尽绵薄之力,暗中帮助那位郑先生……陈山主补缺一洲。道侣魏紫身为“地主”,持有那座烟瘴福地,方圆万里地界,看似鬼气森森,瘴气横生,鬼物群居,但若是以望气术观之,却是一派天地清灵、道气沛然的大好河

山。

福地最中央,是一座设置了山水禁制的高台,高耸入云,主人魏紫可以在此巡视整座烟瘴福地的动态,剥离浊气,祛除煞气。辛苦经营多年,往里边砸下不计其数的神仙钱,夫妇二人,已经建造起数座井然有序的雄伟城池,阴灵鬼物居住其中,亭台楼阁,繁花似锦。境界不高的阳间修

士,若是误入其中,简直要分不清生死与幽明。分明是一种再造阳间的通天手段。等到大战落幕,云杪曾经携手道侣,偷偷去过好几趟金甲洲和扶摇洲,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用各种秘法手段,聚拢那些已经丧失阳间活人祭祀的鬼物,搜集那

些即将真灵泯灭沦为厉鬼的凶悍阴灵,一次次将数以万计孤魂野鬼带回门派。期间他与道侣耗费自身灵气无数,在途中自行崩碎的宝物多达百余件。

让万千鬼物有个“去处”,此举自然是有大功德的。当时跟着年轻隐官一起做客烟瘴福地,青同道龄悠久,见识更广。猜测福地当中,有高人搭建起了一座衔接阳间与冥府的渡河之桥,而那作为福地之主的女仙魏

紫,是传说中的山上“杠夫”。

云杪当下底气很足。

道侣借助于那座烟瘴福地积攒,趋于功德圆满,仙人境瓶颈松动,将破未破之际,魏紫已经开始闭关。

只要她成功出关,便一定可以顺利渡劫,有望霞举飞升!

但是真正让云杪觉得此次道侣闭关必然功成的底气,还是一件“礼尚往来”的外来助力,帮助魏紫真正做到了天时地利“人和”兼备。

不然任何一位仙人的证道飞升,谁敢言“一定”二字?一定不成吗?

当时郑先生与那飞升境扈从悄悄而来,秘密而走,关于陈山主与郑先生的身份真伪,魏紫信了大半,她到底还是不敢全信。

但是白帝城的琉璃阁柳赤诚,前不久隐匿行踪,亲临九真仙馆,悄悄带了一个口信给这双道侣。柳阁主都不带正眼看云杪馆主的,只看那鬼仙魏紫,说是即将出任他们白帝城阍者的剑修郑旦,她会在关键时刻,帮忙递出一剑,助魏紫在最后关头跨出一步,

顺利兵解渡劫。

帮助鬼仙魏紫证道飞升,剑仙郑旦也会有所收获,各有大道裨益。

一般来说,谁敢让一个外人在旁指手画脚?护关者的人选,重中之重,闭关者在这件事上,必须慎之又慎。

山下的文坛宗师托付斯文。

修道之人更是等于托付全副身家性命。

护关者此人既要境界高,又要讲道义,肯揽事,也要能担事,在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比如既愿意也有实力分摊天劫。

替人护关,按照惯例,只要那位修士成功出关,不管有事没事,有无出手护阵,都是可以拿个“大红包”的,算是讨个好彩头。

历史上,不乏其人,本以为是走个过场,拿个红包就可以了,不料闭关中途出了意外,在大劫临头之际,护关者见机不妙,便抽身而退。

他不过是送出去一支白玉灵芝,道侣魏紫再顺着心意点燃一炷山香。

郑先生便要“还给”九真仙馆一位飞升境!

这种买卖,多多益善!

既然都帮了道侣魏紫,郑先生不如再顺带帮自己一把?

指点迷津,拨云见日,不吝一两句真传,给出一条直达仙人境瓶颈的道路也好。

当时仙人馆主可怜巴巴,望向那位柳阁主。

柳赤诚一脸茫然看着这位神色古怪的仙人。

一个不敢得寸进尺,多说半句,只是关涉大道前程,不愿就此放过一丝渺茫希望。

一个如坠云雾,到底啥事,你倒是说啊。

云杪的师尊临终曾有一番类似谶语的遗言,大致意思是说九真仙馆的道统,会在云杪这一代手上发扬光大。

并非直指云杪本人,而是多出“这一代”三个字,这让云杪是既放心,又揪心。

放心是因为宗门香火注定更胜往昔,揪心的,自然是“点燃香火”之人,并非云杪自己。

等到道侣魏紫在福地,点燃一炷心香,云杪便知原来师尊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有人好奇问道:“宗房一脉的陆尾,他号称陆氏内部治学太卜和地镜最精通者,没能证道飞升也就罢了,怎么还差点挂了。”

若非一位身负绝学的奇人异士,陆尾也不可能代表中土陆氏进入骊珠洞天。熬过了那场洞天转为福地、在山上称之为一种“天地接壤劫”,照理说,早就在中土神洲小有名气的陆尾,不说一定可以证道飞升,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跑去家族

祠堂“点灯”的地步。

山上的“挂了”一说,其实流传开来才不到两百年,据说是某个狗日的的首创,意思就是身死道消了,成为了墙上的挂像。

陆虚愤愤然道:“被某人从中作梗,剑斩了大道前路。”

田婉明知故问,笑道:“不知某人是谁?”

陆虚可不惯着这婆娘,便讥笑一句,“是你爹,满意了吧?”

田婉撇撇嘴,她总不能跟这老东西来一场泼妇骂街。

一个身穿棉袍的中年男子,佩剑。(注,447章《这么巧,我也是剑客》。986章《武夫见我竹楼》)

正是那位赊刀人,曾先生。

相邻座位,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她转头与之对视。

秦不疑苦笑道:“是你?”

曾先生微笑道:“是我。”

秦不疑心情复杂,谁能想象自己揣测身份多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的座位相邻之人,双方竟然前不久才一起结伴同行多时,跨洲游历,从宝瓶洲去往桐叶洲。

曾先生自嘲道:“大概我这就叫阴魂不散?”

秦不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昔年总计二十把椅子,秦不疑都以数字标记。

有些人,身份、山头都不用猜。参与议事的次数多了,凭借这些人的说话内容、做事风格,其实就等于自报身份。

比如来自三山福地的万瑶宗宗主韩玉树,开口议事,话题集中,多是围绕桐叶洲,绝口不提别洲事务。

至于北俱芦洲的娄藐,又属于特例,那是这边每多出一个陌生人物,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琼林宗的宗主。

有些议事成员,则要循着一两条蛛丝马迹,去按图索骥,也能猜出身份,至多就是无法十分确定。

比如秦不疑先前就猜测“洛衫”,她不是来自倒悬山,就是剑气长城。

剩下的那拨,藏得很深,一个比一个油滑,如今的身份背景,最早的大道根脚,皆滴水不漏。“曾先生”就在此列。

秦不疑犹豫了一下,还是以心声问道:“玉宣国崇阳观内的那场袭杀,该不会是曾先生的手段吧?”

若果真如此,就会很麻烦,让本来已经趋于清爽的局面,变成一团乱麻。

洗冤人前脚才邀请陈平安担任要职,她后脚就与刺杀之人相邻而坐?这算怎么回事?

秦不疑不敢说自己是光明磊落之人,却也做不来两面三刀之举。曾先生伸手轻轻一拍剑鞘,笑道:“我虽是常年行走在他人影子中的鬼祟之辈,却也讲究一个买卖公道,实在不愿玷污‘剑客’二字。秦道友只管放心,那场阴谋,

与我无关。”

秦不疑松了口气。

秦不疑灵光乍现,继续问道:“先前曾先生提及两位武学宗师,自言不敢与其中一位的崔诚做买卖,是担心被那绣虎算总账,另外那个张条霞呢?”

张条霞作为裴杯之前的浩然武学第一人,突然转去修道,道号龙伯,好像从此就以练气士自居了,放弃了纯粹武夫的身份。

为何如此,山上对此众说纷纭,虽然不敢直说张条霞贪生怕死,但这确实大多数练气士能够想到的最合理解释。

至于张条霞如何能够做到半途转去修道、还可以留下武学境界,又是一个天大的谜团了。

若非张条霞的实力摆在那边,让飞升境修士都不敢轻易招惹,相信会有很多大修士愿意去探究此事真相。

曾先生笑而不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秦不疑问了个比较犯忌讳的问题,“敢问曾先生道龄。”

不料曾先生如实回答道:“大道无望,虚度光阴四千载矣。”

言语之间,颇多唏嘘。

飞升与合道,看似只有一境之差,但是这道天堑到底有多难以逾越,如果自身不是飞升境圆满,恐怕便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秦不疑小有讶异。

如她这般鬼仙之属,只要离开道场,就必须慎之又慎,尤其不敢过多沾染阳间的滚滚红尘。

像她始终无法飞升,很大程度上,就是涉世过深的缘故。可要说让她潜心修道,不问世事,追求飞升,那她就不是秦不疑了。

秦不疑追问道:“曾先生是飞升境?”

曾先生微笑道:“秦道友今天的疑问比较多。”

秦不疑与那位人间最得意,是同时代的同国人氏。白也曾经为之写诗。

而她也是竹海洞天的贵客,是极少数能够出入自由的存在,只是秦不疑不参加青神山酒宴而已,她曾经传授纯青技击之术。

秦不疑哑然失笑,致歉道:“曾先生,对不住,实在是太过好奇了。”

曾先生不愧是赊刀人,喜欢礼尚往来,反过来询问秦不疑,“崇阳观内的那场刺杀,道友可知出手之人是谁?大致手段如何?”秦不疑无奈道:“被袭者是陈山主,当时事出突然,措手不及,那是一位得道鬼物,借助一位师妹的身躯作为渡口,暴起杀人。亏得陈山主……谨慎,并无大碍。

曾先生点头道:“多半是要以外功圆满行合道之举了。”

此举虽非上乘的合道路数,可好歹是一条大道。

这就是鬼物的自身局限性所在,练气士修道长生,在某种意义上,本就是一种以下犯上的逆天行径,鬼物更甚,故而他们境界越高,可走的道路就越窄。

他前些年收了个不记名弟子,一个宝瓶洲石毫国年轻修士,自号“越人歌”的简明。

正是在这位曾先生的授意下,简明将那把自己偷来的镇国之物法刀“名泉”,又归还给了大泉姚氏。

少年觉得此举是脱裤子放屁,百思不得其解,用意何在。

曾先生却说在行窃、归还之间,属于天地间的“利息”,此中有大学问。

赊刀人最喜欢做买卖的对象,还是纯粹武夫。

毕竟学武之人,阳寿有限。武夫长寿如大端王朝女子武神裴杯,也难与一位中五境练气士比“长生”。

但是只要武道成就足够高,赊刀人就可以一本万利。完全不必放长线钓大鱼。

比如金甲洲武道第一人,拳压一洲江湖百来年的韩光虎,担任了大泉王朝的国师,约定三十年期限。

一样是曾先生的手笔。

分明是已经押注姚氏女帝,赌她不肯归还国姓给刘氏皇室了。

如果不是青冥天下汝州那边,出了个“林师”,裴杯就是当之无愧的数座天下武道第一人。

曹慈,毕竟还是年轻了点。

纯粹武夫,二十岁的年轻人,想要赢过一个两百岁的“老怪物”。

公认难度要比二十岁的练气士,打败一个道龄两千年的,大得多。

以前浩然与青冥天下,两边极少往来,便是有些大修士“串门”,返回各自天下,也不太喜欢言说别家事。

只有一个最例外。

不但跑得勤快,话还多。

当然就是我们的陆掌教了。

正是这位白玉京三掌教,一有机会就大肆吹捧裴杯,说人间武道第一人,终于是位女子豪杰了,快意事耳!

再跑去鸦山,主动与那位林师道歉。林江仙自然不会计较这种虚名,却也不会给陆掌教上山落座自罚三杯的机会。

陆虚以心声问道:“娄藐,你那边,到底有没有藏着某人的一片本命瓷碎片?”

被问话的娄宗主,其实可以不用回答。

这里的规矩,就是每一个消息,都必须保证是“自知”的全部真相,绝对不能撒谎,甚至不允许用部分的真实,误导任何议事成员。

娄藐答话,都会习惯性起身,毕恭毕敬说道:“有。不过是曾经,因为我已经让人带去五彩天下,交给了一位道门中人。”

陆虚追问道:“什么时候交出去的?”

娄藐答道:“得知他当上末代隐官的时候。”

陆虚讥笑道:“确实烫手。”

陆虚笑问道:“那头绣虎就没有跟你讨要此物?”

骊珠洞天的本命瓷买卖,琼林宗是最大的买家,可作为卖家的大骊王朝,当家做主的,还是国师崔瀺。

照理说,脱离文圣一脉的崔瀺,依旧算是陈平安的半个师兄,没理由会在这种事上故意刁难陈平安才对。

娄藐摇头道:“绣虎从始至终,都不曾向我们琼林宗索要这片碎瓷片。”

陆虚继续问道:“根据你手上那瓷片,推测完整本命瓷,是何种器物?”

娄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大概是一方镇纸。”

陆虚问道:“用来压书的镇纸?具体是什么形状?”

娄藐苦笑道:“难以推断。”

陆虚见问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买卖消息的价格一事,只字不提。

与你这个号称玉璞境无敌手的娄宗主聊几句,就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我陆虚的面子,不比几个谷雨钱,更值钱。

陆虚不主动提,好似秋后软柿子的娄藐也就不问。

以往议事,看似位于垫底位置的琼林宗娄藐,与对面那位倒数第二的,出身三山福地的万瑶宗韩玉树,就像一对看门的门神。

只是跟娄藐不同,韩玉树好歹是一位底蕴深厚的仙人,位置靠后,当然不是他的境界不够,而是来到此地较晚,资历浅。

再加上封山太久,宗门谱牒修士极少外出游历浩然,桐叶洲消息闭塞,韩玉树掌握的有用消息极少,所以很难跟人合作,交换利益。

现在陆虚觉得最古怪的一件事,就是韦赦始终站着,不肯落座,而且座位恰好与那娄藐挨得很近。听着韦赦的臧否人物,再将那些心声言语悉数收入耳底,老道士怀捧那杆袖珍幡子,伸手摩挲着椅把手,感叹不已,“不过是短短百来年,浩然、蛮荒和青冥三座

天下,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冒出了这么多的新人。”

道士虽然面容老态,双手却是晶莹如玉。

他曾是青冥天下的正经道官,此次属于跨越天下而来,却不是乱象已发的青冥天下,而是来自西方佛国。约莫是老道士觉得他们一个个言语谨慎,对那些十四境修士,都不敢直呼其名,太不爽利了,老道士便祭出一件本命法宝,是一幅绘有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的长

卷,画卷瞬间舒展开来,首尾相连,如一圆环,刚好将整座“祖师堂”围绕起来。

老道士再从袖中摸出一杆高不过手臂的万寿灯,将其随手往空地一丢,插在地上,并没有引发什么异象,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韦赦笑道:“接下来你们说话就不用太过拘谨了。”

知道他们都很好奇这位老道士的身份,韦赦却没有帮忙解惑。

青冥天下历史上出现过三场大劫。

化外天魔作祟,秘密潜入人间,竟然直接道化一州山河,最终导致一州陆沉,是一劫。

蕲州玄都观弟子宋茅庐,率领百万众米贼,声势浩大,差点动摇白玉京根基,又是一劫。

此外犹有一劫,席卷数州疆域,殃及百余国,死伤无数。后世史书上所有关于战乱的惨况描写,都曾在数州大地之上出现。

而老道士,就是这场大劫的始作俑者。

总计天地人三劫,分别起自天上,山中,人间。

道祖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却扬言,自然法道,道法天,天法地,地法人。

分明就是要跟道祖反着来。

若他只是袖手清谈的一介书生,或只是喜好标新立异的狂徒,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这个化名张脚的青冥道官,曾经凭真本事赢过一场三教辩论。

此人生平志向,在于随方设教,历劫为师。既然在青冥天下道不行,这位道士就去了西方佛国。

除了两把主位椅子,其余该来的,可以来的,都已到齐。

此刻依旧空着的三个位置,是注定不会来了。

除了桐叶洲的荀渊和韩玉树,还有曾经的金甲洲第一人,与妖族勾连、选择叛出浩然的完颜老景。

只是阻拦完颜老景的功臣之一,今天也在场,便是金甲洲剑修徐獬。

当年如果不是他跟韩光虎一起出手,金甲洲战场局势恐怕只会更加糜烂不堪。

这是一位不到两百岁的仙人境剑修,在山上有那“剑仙徐君”的美誉。

在那之前,徐獬别说什么名动天下,就是在家乡金甲洲那边都是籍籍无名。

徐獬端坐,横剑在膝,闭眼默然。

他如今是皑皑洲刘氏的客卿,在桐叶洲南边的渝州驱山渡,负责接引刘氏的跨洲渡船。

徐獬对落魄山观感不错,还曾参加过青萍剑宗的开宗典礼,尤其是对曾经在他家乡那边出拳杀妖的裴钱,极为欣赏。

上次见到裴钱,这位心高气傲的剑仙,说法谦虚,说自己金甲洲山上还有点关系,让裴钱下次游历金甲洲的时候,在那种不宜泄露身份的时候,就报他的名号。

徐獬是在百来年前进入此地,占据一席之地,当时他刚刚跻身上五境。

曾经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对方瞧着貌不惊人,看不出道行深浅,那人只说自己在寻找一位合适的压胜之人,担任一个掣肘者。

徐獬拒绝了对方的买卖,哪怕对方给自己指明了一条飞升道路。

对方也没有强人所难,退而求其次,将徐獬引荐至此,说可以来这边长长见识,换个角度,看看人间的天高地厚。

徐獬与那人一起结伴游历过数年光阴,后者一路长久沉默,极少言语,偶尔发问,都是天大的问题。

徐獬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剑修,能够解答那几个疑惑,甚至觉得那些问题,就不可能有确切的答案。

曾经有过一场问答,那人先问一句,“天地间,美之所以为美,是因为有丑的衬托。善之所以为善,是有恶的存在。徐獬,你认可这个道理吗?”

徐獬觉得这个道理还算粗浅,便回了一句,“当然认可。孤阳不生,独阴不长。”

“那你觉得怎么样的世道,才算好世道?”

那人问过问题,很快就再补了一句,“你可以完全不考虑能否实现,只说你心目中的某种理想状态。”

徐獬试探性说道,“人间太平,政通人和,山上清净,各自修行。仙凡融洽共处,阴阳运转有序,人神鬼仙无争。众生各司其职,万物各得其所?”

听到这个答案,那人笑着反问道:“我能不能如此理解,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世间没有坏人,都是好人?”

徐獬犹豫不决。如何界定这个“好坏”?谁来界定?好像猜出徐獬的心思,那人笑道:“那就交由你来界定好了。假设你可以一言决之,再假设整个人间就是有一百个人,那么我又有两个问题,都是你心目中的好人了,在那一百人的心目中,当真身边九十九个人当中,便没有坏人了?这是第一问。第二问,就是你此刻心中所想,留下几个坏人?一个,还是两个?这一二人,当真能在这种‘大好’世道中生存吗?若是十个,十几个,二三十个,你又如何保证他们的人数,会不会越来越多?干脆来个反客为主。还是越来越少,重返为

十,为二,为一,最终为零,绕回到第一问的境地?”

徐獬直接被绕晕了。那人自顾自说道:“道祖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那么我就又有一问了,试问大道循环,生生不息,既然无生有,有生万物,那么万物又会生出什么?是不是一个‘无’?无是什么境地?到时候我们‘人’,有无一席之地,面对这种趋势,春江水暖鸭先知,最先察觉这种走向的修道之人,该如何自处,是人定胜天,或是

尽人事听天命,还是如道祖所言,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徐獬很想回他一句,我一个纯粹剑修,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那人说道:“如果我假设徐獬就是人间第一位十五境纯粹剑修,同时此外再无第二位十五境,天地走向,世道起伏,众生生死,甚至是他们如何是人,如何为人,

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去运转,那你徐獬还会觉得这些问题,毫无意义吗?”

徐獬只能是无言以对。

“追求无错,想要尽善尽美。”那人自言自语道:“万人一面?无限面皮儿,都是一般好。我觉得反而是一种潜在的莫大危险。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道路上,就有人与我意见不同,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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