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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缓缓道:“如此,朕便将此事交予魏卿了。”

魏叔易再叩一首。

不多时,他退出甘露殿,转身踏入了悬浮着琉璃灯火的夜色中。

甘露殿宫门外,司宫台掌事宦官向魏叔易行礼,恭敬地道:“时辰已晚,奴令人为魏相公备下了出宫的软轿……”

这是帝王的恩宠,亦是身份的象征。

“有劳杨掌事,不必了。”魏叔易微微一笑,负手而去:“今夜无风,恰好赏月。”

司宫台掌事便行礼恭送,待魏叔易走远些,他复才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将圆未圆的玉盘,的确是个难得清亮的明月夜。

明月清辉,洒落在宫道之上,如覆上一层薄霜,为这夜色又添凉意。

魏叔易一人独行,每过一道宫门,便有禁军向他行礼。

待跨过禁宫大门,等候在不远处的长吉,抱着一件披风迎上前来。

魏叔易未去接那披风,却是驻足于宫墙下,看着脚下的宫道。

石砖上已不见血迹,一切在月色下显得尤为静谧,但魏叔易耳边却可闻搏杀声,眼前可见曾飞溅的血光。

片刻,他微微抬首,看向屹立的宫墙。

昨夜,忽闻禁宫外发生命案,魏叔易脑海中最先出现的念头不是“坏了,要出大事了”,而是——错了,朝廷终于还是犯下了难以弥补的过错。

令肩负护佑疆土重责的武将,殒命于王权的争斗之中,这是动手者犯下的罪恶,亦是朝廷、天子,以及他这个臣子的重大过失。

天子设局邀各路武将入京以证忠心,可是待他们献上忠心之后,朝廷却没有能力保全他们。

那一刻,魏叔易心头涌现的是从未有过的自省。

从前他曾坚定地认为,政治斗争无关对错,但那一瞬间,当脑海中浮现朔方节度使的面容时,他却倏地动摇了。

他慢慢意识到,长久以来,他自认为的清醒,实则是另一种自大与傲慢。

朝廷错了,天子决策有误,但是无人会去修正它,天子只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整个朝廷如一艘满目疮痍的巨船,风雨飘摇间,天子不甘心让它就此沉没,那么,它唯一的结局只能是不停地向岸边冲撞,直至粉身碎骨。

若运气好的话,它可以带着它的敌人同归于尽。

而在这过程中,被卷入更多的,却注定是天下无辜苍生。

魏叔易弯身,将一朵半绽的青菊,静静放在了宫墙之下。

回到郑国公府后,已是深夜。

郑国公夫妇却未眠,待听闻下人通传,说是郎君来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后,急忙披衣而起。

子顾深夜方归,赶来此处,绝不是会是为了请安……

“可是宫中又出什么事了?”见儿子身上官服未换,段氏急忙问。

魏叔易抬手向父母施礼后,道:“儿子两日后便需动身离京,赶赴关内道——”

段氏神情一惊:“要去北地?是因朔方节度使之死?”

“可为何会是你!”段氏不可置信道:“圣人岂会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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