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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孩童好哄,活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
她若想得他信任,怕是极难。
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今这副敏感多疑的性子,倒是和他那个凶名在外的爹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父子俩。
她多少怀疑这恐怕是他们祁家人自骨子里带出来的通病,毕竟料想原主这不到一月时间的磋磨还并不能让他有如此大改变。
容因深吸一口气,蓦地想起白日里听他提起祁昼明时那副带着仰慕的神情,灵光一闪,试探着道:“这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若是不好好养病,便是犯蠢。枉你心中钦慕你父亲,事事以他为楷模,可我瞧着,他倒是不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说完,她见那孩子猛然一怔,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容因眼中这才露出点点笑意。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孩子心里应当是很仰慕祁昼明这个父亲的。只是像原书所说,祁昼明对祁承懿的关心少得可怜,亦并不懂得如何教育孩子、与孩子相处,从来缺少陪伴,甚至索性娶一位继室回来替自己照料,可见究竟疏忽到何等地步。
可是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父亲的形象是最为高大的,也往往是其最钟爱模仿的。如今的祁承懿尚未学会思考祁昼明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教给他的那些是好是坏,他只会按照他父亲的方式去应对他所面对的一切人事物,以力求得到他的认可。
“哼”,祁承懿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你懂什么!”
可容因分明瞧着方才他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她眼中的笑意顷刻如潮水般褪去,涌上愧疚。
“对不住。”她看着祁承懿半边软乎乎的侧脸,轻轻描绘出这样一个口型。
他看不见,自然也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容因垂下眼帘。
此刻她心口酸胀得厉害,甚至有些发疼,却不仅仅是为了眼前这个孩子。
她只是不可抑制地想到,“父亲”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她曾经亦有过,可后来却失去了,甚至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点一点地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眼前的这个孩子,如今期盼父亲注视的心情,和曾经某一段时间里的她,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
用了许久功夫,容因才终于从那些不可名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再次换上一张笑脸:“祁承懿,你若乖乖喝药,赶快好起来,我便叫你父亲来看你,如何?”
她知道利用一个孩子渴望父爱的心去拿捏他是卑劣的,可眼下她是发自内心想帮帮这个孩子——尽管她尚且自身难保。
可她想,至少不要让他与他的父亲也如此疏远。就像她那样。
听到这句话,祁承懿眸光微动,不自觉地侧了侧脸,有些想去看她,可最终却又忍住了,只是瓮声瓮气道:“你命令不了我父亲。”
祁承懿如今还不满五岁,可却已懂了不少事、识得不少字,祁太夫人常说就连祁昼明幼时都不及他天资聪颖。就像此刻,他自己便能分辨出容因的话根本没有几分可信。
她不过一个新娶的继室,他都平日里都没办法让父亲时常陪伴在自己身边,她又如何能做到?不过是诓骗他的花言巧语罢了。
他就知道她是个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骗子,她如今这副模样反倒比之前总想着要害他的时候还要惹人厌烦!
“你信我,我真的有办法将你父亲请来,只要你赶快将病养好。我发誓,我绝不骗你。”
听这孩子的语气容因便能察觉出他此刻必是十分难过,只是在她面前不愿示弱而已。
她一时间全然忘了先前对他生出的不满,一并转为心疼。
她忽然明白,这孩子如此期待能见到祁昼明却不愿信她能将人请来并非完全是因为不信她,还因为不信自己——
不相信自己在祁昼明心里占着一块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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