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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晋.江.首.发.正.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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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现在的公鸭嗓一对比,顿觉羞愧不已。

周瑭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更润一些,小声道:“哥哥也会觉得我的嗓音好笑吗?”

“我说过,”薛成璧望向他,“只要是你,不论如何都是最好的。”

周瑭当即就笑弯了眉眼。

“不对不对,哥哥才是最好的!”

他蹦跶过来,习惯性地想挽薛成璧的手臂。然而刚要贴贴,又想起不能轻薄公主,就只好很近很近地走在他身边。

身周药香萦绕,若即若离。

周瑭在药香里许下一个心愿。

若以后公主知道他是个小郎君之后,他们依然能像现在这样就好啦。

今午的听雪堂里很是热闹。

晨起时康太医已经检查过了,那匹马的断腿康复得很好。加之这些日他与葛大夫探讨医术,已深深信服这种大虞前所未有的医治手法。

众人一同用过午膳后,便准备正式开始为薛成璧医治右手。

葛大夫先问:“二公子平日可还服用其他药物?”

康太医陈述了两份用来克制疯病的草药单。

葛大夫听罢道:“汤药药性温,医治之后减少剂量即可。但那药粉甚烈,与麻沸散中几味草药相克,若近期服用过,便不能饮麻沸散止痛。”

他看向薛成璧:“我还不急着离京,不若先停一段时间药,再行医治。”

“不必了。”薛成璧神色淡淡,“我本就没打算用麻沸散。”

饮下麻沸散,无知无觉、任人宰割——他此生都不会允许自己落入那种被动的境地。

剜肉断骨之痛也好过其千百倍。

他这话一出口,周瑭便惊呆了,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我敬重公子的勇气,”葛大夫拧眉,“但即便公子无惧于疼痛,剧痛之下,难保身体不会本能反抗,妨碍行医。若突然乱动,可能会损坏重要的经脉血管,乃至性命不保。”

薛成璧微微一笑:“再疼,也不会比它被打断那日更疼。我自己心里有数。”

葛大夫沉吟。

周瑭当然知道薛成璧多能忍痛。

就是因为知道公主幼年吃过的那些苦,他才格外心疼。

他扯了扯薛成璧的衣袖,用小哑嗓说:“哥哥,要不我们先不治了吧。”

“怕了?”薛成璧凤眸微弯。

“想想就疼得厉害。”周瑭低低道,“哥哥原来已受过许多罪,现在我有能力保护哥哥了,为何还要受苦呢?”

他想起小时候公主被神婆烫了满手肘的水泡,心疼道:“夜里又要痛得睡不着。”

忆起从前,薛成璧略微怔忡。

他从滚烫的噩梦中惊醒,却从被窝里掏出一只软乎乎的小团子。

心里那一刻的柔软与温暖,薛成璧这辈子都不会忘。

但那现在的周瑭,还会因为怕他疼,就半夜爬进他的被窝里,偷偷看他的伤势吗?

不会了吧。

因为男女大防,相隔咫尺却无法寸进。

——若他再不做出任何改变,就永远都不会了。

心脏开始躁动,肩颈间压着的黄金枷锁在动摇。

薛成璧眸光摇曳。

“再疼,也是为了更好的将来。”他意有所指,眸光渐渐坚定,“若不承受断骨之痛,就永远无法获得新生。”

“——我意已决。”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周瑭身上时,缓缓变得温和。

“陪我弈棋,可好?”

对弈能分散注意力,之后的剜肉断骨便不会太过难熬。

周瑭杏眼微湿,咬唇“嗯”了一声。

他搬来棋盘和棋篓,第一枚黑子落下之时,葛大夫也落下了第一刀。

薛成璧面不改色,连眼睫都未曾颤抖。

其实,当葛大夫拆开他手臂间紧裹着的细绢,看到那些累累新旧割痕之后,便明白了这个少年为何如此笃定不惧疼痛。

因为痛感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早已无法分割。

葛大夫微有感慨,迫使自己收束心神,专注于医治。

“要准备断骨了。”他提醒道。

葛月递给薛成璧一块绒布要他咬着,免得断骨剧痛之下咬伤了自己。

薛成璧本想拒绝,但看到周瑭苍白的脸色之后,终是应了下来。

“咚”地一声响。

棋子落下。

错接了十三年的手骨断裂。

薛成璧瞬间汗如雨下,额间的冷汗划过鼻梁,顺着下颌线滴滴嗒嗒地坠落。

颈间的黄金枷锁,似乎也随之裂开了一丝细缝。

“公子可需要稍稍歇一会儿?”葛大夫询问。

他见过活人生生疼痛而死,这么问只是出于习惯。

薛成璧面无人色,却掷去了口中的绒布,唇畔扬起的笑几乎算得上畅快淋漓。

“不必了,”他嗓音沙哑,“接骨吧。”

周瑭杏眼红得像兔子眼,下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

薛成璧抬手,似是要蹭过他紧咬的唇,却只停留在他面前的一寸之外,拂过一缕带着苦香的风。

他顿了顿,笑了:“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需要咬绒布?无需如此紧张,我真没什么感觉。”

周唐含泪瞥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不痛,甚至轻松到有心情开玩笑。

“真不疼,”薛成璧安慰他,“别咬了,嘴唇该咬破了。”

“...嗯,不咬了。”

虽是这么说,周瑭的鼻尖还是慢慢憋红。掌心里攥着棋子,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一局棋他们下得七零八落,心不在焉。

周瑭从未觉得棋局如此漫长,他好像捱了整整一个冬天,葛大夫才宣布医治结束。

周瑭腾地站起身:“大夫伯伯,我哥哥的右手怎么样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葛大夫道,“一个月皮肉伤便能痊愈,骨头好好将养上一年半载,便能如寻常小郎君一般运笔用刀了。”

周瑭张着嘴,只发出一个“啊”的哑音,憋了好久的眼泪瞬间扑簌簌滚落。

多少年的残缺,终于得以补全。

房里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

他们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就连老夫人也不想在此时打扰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

安静的房间里,薛成璧的嗓音格外轻柔:“大夫不是说医治得很成功么,怎么,心里还是难受?”

周瑭哽咽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发出声音。

“我想起…想起坏表兄为了抢我的荷包,逼着哥哥证明自己是左撇子。分明就是他害了哥哥的右手,还…还硬要逼哥哥当众揭开旧伤疤……”

“其实那日我并不觉得难过。”薛成璧道。

周瑭泪水朦胧地抬眼,似乎在问“为何”。

薛成璧问他:“还记得你当时做了什么吗?”

周瑭记得。

...当时他死死捂住了薛成璧右手的疤痕,谁也不让看。

“那时我感觉…好像所有疼痛都消失了。”薛成璧状似无意中道,“至今仍很怀念。”

周瑭眨了眨洇湿的眼睫。

一经提示,他想到了让公主不那么疼的方法。

周瑭伸出手,试探着放在薛成璧的右手上。

薛成璧手腕有伤不能碰,他便轻轻笼罩在薛成璧的手指尖上方,然后一点点慢慢放下去,直到指腹触碰到对方冰凉的皮肤。

就像掬起一捧白雪那般小心翼翼。

“这样吗?”周瑭轻声问,“这样就不疼了吗?”

“嗯。”薛成璧凤眸微弯。

半晌静谧无声。

仿若春晖触摸冰雪,悄然融化,缓缓淌入心田。

周瑭已许久没有与薛成璧肌肤相贴,他恍然发觉,自己还是很怀念从前那段能肆无忌惮表达亲密的时光。

他甚至想,若他们本来就是能同性别该多好。

想牵手就牵手,想拥抱就拥抱,那该有多好。

周瑭唇边不自觉漾起一个笑。

不知怎的,薛成璧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周瑭倏然惊觉,忙将那些太大胆的妄想甩出脑袋。

“其实哥哥本来就不是左撇子。”他破涕为笑,“以后,也再也不用当左撇子啦。”

薛成璧蜷起因酥麻而微颤的手指,笑了笑道:“都会变好的。”

原来的他,一成不变便已满足。

现在的他,却有了想要改变的心思。

渴望改变,渴望新生。

不只是一截手骨。

是啊,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夷族的鲜血。他从来都不是侯府的二公子,也从来都不是周瑭血脉相连的亲兄长。

所谓的“亲兄长”,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既是谎言,是错误,又为何不可如这段手骨一般彻底摧毁,再重新缔造出一段不同的关系?

无论那改变是什么——总归他们之间有无限的可能。

此时寝屋里只有他们二人,四周皆寂。

薛成璧心跳如擂鼓。

“周瑭。”他开口。

“还记得那个失踪的回鹘刺客么?我从他口中知晓了一件事,想说与你听。”

他注视着对方,眼尾紧绷。

“其实我并非你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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