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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伪装(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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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家,父骨埋地,不可损毁。”

“第三家,身在闹市,害怕热闹。”

“告诉他们左右十户邻居,因为这些缘由,他们门前的这段路不修了,维持原样,以示太爷对民生民计之关怀。”

接下来,这三家的日子八成是有的热闹了。

乐无涯乐滋滋地一笑。

成,有长进!

段书吏看到乐无涯的表情,岂能不知明秀才这个主意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打了个千儿L,默默退了下去,打算照章办理。

办事之前,他得去自家姑母家里一趟,告诉自家那个破落户侄儿L,太爷实在不好相与,这路还是老老实实配合着修吧,甭想着像以前那样,靠闹事起哄捞油水。

若在太爷这儿L挂上名,怕是后患无穷。

段书吏告辞了,师爷的屁股却很稳。

不仅很稳,他还拿眼角扫着闻人约,欲言又止。

“师爷看着我的人干什么?”乐无涯玩笑道,“看他顺眼,要招赘为婿啊。晚啦,等他考上状元,一帮丞相、侍郎等着榜下捉婿呢!”

师爷黄不黄、白不白的长脸上冒出一滴汗。

他掏出手绢,缓缓拭去:“太爷,有件正经事儿L,想同您商议商议。”

乐无涯好奇心顿起。

这师爷还能有正经事?

那可值得竖耳一听了。

二人互递了一个眼色,闻人约便轻手轻脚地走了。

待书房里只余二人,师爷终于一拈胡须,开了尊口:“太爷,是这样的,吕知州的师爷,是我的表叔父。”

乐无涯衷心赞他一句:“师爷家学渊源啊。”

师爷总觉得这话不阴不阳,只好勉强一笑,又掏出手绢,擦一擦无汗的额头。

近来,和太爷打交道多了,师爷自认已经大致了解了太爷的性情。

依师爷的本心,他压根不想来做这个传话人。

当面吃一顿排揎还是好的,若是让太爷在心里暗暗地记上他一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然而没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孝道不可违。

两座大山压在他脑袋上,他想不来都不成。

师爷满心幽怨,语调也带出了视死如归的哀戚来:“太爷,陈家抄了这么久,查点入库办得差不多了。府库银子现下也有不少节余,咱们是不是该……活动活动?”

乐无涯抬头看他,先疑惑他为何会当着自己的面放出这么响亮的一句屁,随即豁然开朗。

嚯,还有这回事。

上辈子尽是别人花心思,找金贵稀奇的土仪来讨好他,乐无涯一时半会儿L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

他是个七品小官,又正是青春好岁月,正是要削尖脑袋、盼着往上再进一步的时候。

按常理来说,自己抄了一个员外郎的家,哪有全揣在自己腰包里的道理,当然是要择些值钱的文房四宝、书画名作,跑跑关系、拜拜山头的。

上次,吕知州对自己慈眉善目,极尽温和,恐怕就是提前惦记上了陈家的油水。

但他端坐在知州府里,左等等不到孝敬,右等等不到好处,自然要派师爷来敲打敲打——年轻人,心里要有数哇。

钦差大人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能决定乐无涯这个县令的日子过得舒不舒服的,还是他吕知州。

想通这道关节,乐无涯眉眼舒展开来,信手端起了茶杯。

带有茶香的腾腾蒸汽冒起,朦胧了他的眉眼。

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神,可师爷仍觉乐无涯向他投来了审视的视线。

那视线又冷又硬,带着叫人心惊的力道:“师爷,受累打听打听,你能分得多少啊?”

师爷生平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大实话,抄起鼻烟壶猛吸了两口,怕晕过去。

他掏出的手绢也有了用武之地。

眼看他汗如瀑下、连连擦拭,乐无涯也觉得玩得有些过火。

这衙门里尽是人精,师爷虽然是个废物,但好歹无害,养一个玩玩,还是蛮有意思的。

他喝了一口茶,合上杯盖,略缓了缓口风:“陈家的确有不少名贵字画,有李朝尤明祖的《春山盛时图》,还有桓朝伏雪风的《锋杪论》原本。”

历历数尽后,乐无涯话锋一转:“然而,这些都已登记入册,送入府库,若是直接送到知州府上,未免太过招摇。要是有人问这些画是哪里收来的,怕是解释不清。”

师爷擦着汗,连连点头。

乐无涯展开扇子,优哉游哉地扇着,送来徐徐清风:“我这些日子会延请一位书画名匠来,对这批书画加以鉴定。到时,《春山盛时图》和《锋杪论》两样,会被认定为后人仿作。府库自是不要假货,到时候烦请师爷作价一百两,将这两样作品卖入一家信得过的书画铺子寄卖。到时,吕知州再稍花些银钱,将其采买回去,不就物归其主了么?”

师爷茅塞顿开,刚露出一点喜色,才想起自己还在乐无涯面前,忙绷起脸皮,作哀伤凝重状:“是,谢谢太爷指点。”

乐无涯笑盈盈的:“不客气。”

反正那两样全是假货,加起来也不值五两银。

听说吕知州唯爱品茗,却不大懂得书画,得了这赃物,恐怕也不敢公开展示出来,不是收藏,就是偷偷转卖。

若是收藏传家,那是皆大欢喜。

若是偷偷转卖,那怕是瞒不过去,要得罪上级了。

可若自己秉持本心,拒绝行贿,也是得罪了他。

左右都是得罪,还不如自己从中捞点钱,给道旁多栽几棵行道树呢。

浑然不知的师爷姗姗告退。

闻人约推门而入。

乐无涯笑眯眯地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他正想要拿“上级索贿要如何应对”这一道新鲜的试题来测一测闻人约,便听闻人约说:“上京来人了。”

姜鹤接连造访南亭两次,旁人早是见怪不怪。

闻人约双手托上了一卷装裱精致的卷轴:“……还送来了一幅画卷。”

……好快。

乐无涯展开画卷,眼前一亮:“哟。”

看笔锋,是黄老的画作啊。

黄老极擅画人,形神兼备,在上京颇受达官贵人青眼。

乐无涯还记得,自己前世一时兴起,出高价想请黄公昌老先生给昭毅将军全府画上一幅全家福,再将自己这个分了家的庶子单独插进去,被黄老拒了单。

他的理由也挺古怪:

既是全家福,便要全家在一起才好。

半途插·进一个人,那人只会像是个外来客,与周遭人神情皆不相合,何必强求?

再一看画的内容,乐无涯便是不引人注意地一抬眉。

画中之人装束朴素干净,并无任何配饰,眉眼低垂而诚恳,仿佛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

乐无涯抬手抚上了画中人的面庞。

在他展开画卷时,闻人约本想继续替他磨墨,上前一步,无意间瞟到一眼,呼吸微微一顿。

这似乎是那两位皇子中年纪比较大的那个。

……他为何要送一幅自己的肖像来。

乐无涯可不知道闻人约在想什么。

此时的他颇感纳闷:

他要的是小六的画像,怎么送来了小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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