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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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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昀已经在北城门布防了。”顾非池利落地甩镫下马,目光往地上的那张绢纸瞥了一眼。

他也学过些狄语,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字。

坚守。

顾非池低低地轻笑出声,顾盼间门自有一股傲慢的睥睨之姿。

这笑容看在跪在地上的钦志犇与拓跋豹的眼里,充满了讽刺。

“滴答,滴答……”

拓跋豹的那半边左耳还在滴血,那细微的声响此时此刻似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他的心脏也随之怦怦加快。

曾经,要是有人敢说,凭他与钦志犇,乌寰山竟然连五天都守不住,此人只会被他们以动摇军心的罪名,于阵前斩杀。

可是从谢无端兵临城下那天,到现在,真的只有区区五天而已。

直到此刻,拓跋豹依然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谢无端对着顾非池略一颔首,又对旁边一个面瘫脸的小将下了一连串的军令:“沈竞,尽快打扫战场。”

“关城门。”

“搜查城内每一寸。”

这几句话是直接当着钦志犇与拓跋豹的面说的。

两人面若死灰,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摇摇欲坠。

顾非池正是于五天前抵达了北境,并与从西北来的天府军援军会和。

之后,顾非池竟不可思议地率兵穿过被称为“无人之地”的黑沼泽,自乌寰山西南方绕道进入长狄,四天前这支骑兵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了乌寰山的后方,和谢无端率领的大军形成前后包抄,对乌寰山完成了合围。

接下来,对于钦志犇以及满城的长狄将士来说,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攻防战。

面对大景的前后夹击和强袭,他们靠着乌寰山地势奇佳又易守难攻的优势,还是勉强守住了第一轮进攻,只盼着王上派来的援兵能尽快抵达乌寰山。

可当晚顾非池就截断了乌寰山脚的乌寰河,断了城内的水源。

在断水三天后,城内的长狄士兵士气大溃。

钦志犇与拓跋豹召集麾下亲信将士商议之后,决定孤注一掷地反守为攻。

城内的将士们需要水源,且急需一场胜利来助长军中的士气。

他们选择了先解决顾非池,以化解来自后方的危机。

他们几次从北城门突围,可先后派出的两万兵马全都折在了顾非池的手里。

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这位大景的新太子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员不逊于谢无端的猛将。

城内的士气愈发低迷,而在这个时候,又从后方传来了一个噩耗,来自王庭的粮草被顾非池率兵劫走了。

这就意味着,在断水的同时,城中的长狄将士们又彻底断了粮草。

这个消息如最后的一记重锤击溃了将士们心头最后一道防线……

接下来,他们溃不成军,大景军队却是配合默契,势如破竹。

直到今早,乌

寰山城被攻破了。

乌寰山失守!

他们长狄人守了六十余载的乌寰山竟然失守了。

这个念头像雷霆霹雳般反复冲击着钦志犇,脑子里轰鸣作响。他不止无颜面对王上与留吁元帅,更会是整个长狄的罪人!

谢无端依然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钦志犇与拓跋犇两人。

风一吹,衣袂飘飘,风满袍袖。

一双黑眸沉静似水,如深不见底的潭水般幽深。

从前,他曾一度以为,战场归战场。

战场上,两军对垒,他们这些将士是各为其国。

可是,在长狄大军攻陷北境后,他看到的却是屠城和无止尽的杀戮。

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大景百姓葬身于长狄人的屠刀之下,偌大的北境,堆满了枉死者的枯骨。

慈不掌兵。

谢无端微垂下了眼睫,瞳孔似结冰的湖面般又静又冷。

他语气平静地又下了一道军令:“不留生俘降兵。”

钦志犇与拓跋犇两人震惊地抬起头,仰首朝谢无端望去,觉得眼前之人是这般陌生。

以前的谢无端从不杀降兵的。

谢无端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金鳞军少将军了!

而面瘫脸的沈竞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抱拳应命:“末将遵命。”

谢无端下了马,从钦志犇与拓跋豹的身边走过。

“阿池,走吧。”

谢无端指了个方向,两人肩并着肩缓步而行,朝着元帅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还满是尸首、兵械的街道才被清理了一两成,那一张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在晨曦下狰狞扭曲。

白鹰展翅在两人的上方打着圈儿,盘旋不去。

顾非池一直偏头盯着身边的谢无端,目光在他隽秀清瘦的脸庞上转了又转。

风吟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自然也注意到了顾非池那古怪的眼神,狐疑地挑了下眉稍。

顾非池继续盯着谢无端,眉心又拧紧了几分,轻轻地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表哥,你又熬了几夜?”

顾非池眯了眯眼。

万寿节前和表哥分开时,他明明养得还不错,可现在,表哥明显瘦了,也憔悴了,眼下都有青影了。

表哥肯定是又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

“……”谢无端无言以对。

他把拳头放在唇畔轻咳一声,默默地回避了目光。

他这个小表弟成了亲后,怎么变得这般敏锐了?!

这小子从前心里只有打仗,从不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顾非池从谢无端那里得不到答案,又斜睨了后方的风吟一眼,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你说。”

风吟几乎无法直视顾非池的眼睛,讷讷答道:“两天一夜。”

“我这就去给公子弄吃的……”

话音未落,风吟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于是,顾非池不赞同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谢无端的脸上。

谢无端:“……”

谢无端又轻咳了一声,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墨珏护送那些军医三天前就到了。”

“此役,重伤的当有千人以上,轻伤两千人。”

这一次他们攻下这乌寰山,哪怕谢无端提前布置再巧妙,也是实打实地与长狄南征大军硬碰了几仗,伤亡也比之前要高得多。

谢无端的手在体侧握了握,接着道:“军医已经在十人的身上使用过青霉素了,全都是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已无计可施的伤兵。”

“其中五人已经退烧,还有四人状态有所好转,一人死亡。”

说话间门,半空中的白鹰突然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谢无端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鬓发。

谢无端一手摸了摸白鹰油光水滑的羽毛,食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含笑道:“这种新药很不错。”

谢家世代从军,谢无端自小在军中长大,在战场上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他也见过数之不尽的伤兵。

像那十个伤兵那样严重的伤势,按从前的经验,百人中不一定能活下一两个,青霉素的药效令他大为惊喜。

两人来到了位于城池中央的元帅府。

四名天府军将士就守在大门口,他们提前就将元帅府上下都搜查、清理了一遍,此刻,府内空荡荡的。

见庭院里的一棵老树下有石桌、石凳,两人便在石桌边坐下了。

顾非池从怀里取出一本手札,放在了石桌上,推向了谢无端。

“燕燕说,表哥一定会对青霉素感兴趣,让我把记录的手札带来了。”顾非池的视线落在谢无端的右手上,他的食指正轻轻地摩挲着拇指。

他与谢无端一起长大,亲密无间门,对于他这个表哥自小就有的一些小动作最了解不过了,这是饶有兴致。

谢无端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之色,接过了那本手札。

顾非池笑道:“我家燕燕是不是很细心?”

谢无端:“……”

白鹰似听懂了萧燕飞的名字,从谢无端的肩膀上飞起,又落在了顾非池的肩上,发出亲昵的“咕咕”声,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风吟很快捧着一个托盘来了,托盘上摆着馒头、肉汤和热茶。

谢无端也不讲究,一手拿着馒头吃,一手慢慢地翻起了那本手札。

于京城中的那些贵公子而言,这样子实在不算得体,更不像那个传说中优雅如谪仙的谢无端,但是,顾非池早就见怪不怪了。

表哥对吃喝并不讲究,年少时就时常这般一边咬着馒头点心,一边看书。

白鹰觉得无趣,又展翅飞走了,长啸着飞向高空。

顾非池唇畔浮起一抹浅笑,闲适地喝着粗茶。

旭日徐徐升起,当谢无端看完手头这本手札,天色已经大亮。

“太子殿下,谢少将军,”沈竞大步流星地来了,一丝不苟地对着两人

抱拳禀道,“战场已经清扫完毕。”

“城中各处搜出躲藏的北狄人共十二人,其中两人意图发射信号弹,被神弩营一箭毙命。”

“并截获了三只被放飞的信鸽。”

顿了下后,沈竞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上方与他一起回来的白鹰,补充一句:“信鸽都是雪焰截的。”

白鹰得意地长啸。

沈竞接着禀:“末将审讯了放信鸽的狄人,他们是要给北狄的九部亲王之一吐谷霍报信,吐谷霍率三万援军正往乌寰山赶。”

“是他。”谢无端喃喃道。

上方的树影摇曳在他俊逸的面庞上,给他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有几分肃杀。

顾非池的脸色也是一变。

这吐谷霍是在青潼谷一役中,亲手砍下了谢以默头颅的人。

当时吐谷部的亲王病逝,几个儿子为了亲王位争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吐谷霍凭着这份偌大的军功,被召回了长狄国内,继承了吐谷部的亲王衔。

谢无端的失态只是在弹指之间门,只闭了下眼,神情又归于平静,轻叹了一口气:“倒是巧了。”

又转头吩咐风吟道:“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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